第43章
云城的天气变化多端,昨日是伴随彻骨冷风的阵雨，翌日就升起了耀目的日光，在清晨从东边泄出来,像一颗被洗净的明珠。
些微的光撒落在地面，印出一道道影子。
升旗台下，属于高二十二班的位置，钱杳背着手在身前的队伍当中走动，眼睛不断在人群里寻找,最后落定在那张由眼镜遮挡的生动面庞上。
她走过去，乔奚微微低下去的头就抬起来。
“乔奚,”钱杳压低了声音,招手叫人跟她去队伍最后面，隔了较远的距离才停下,“早上我会换位置,昨天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乔奚回想起来，是拜托他辅导木则学习的那件事，想来这是木则的家人要求的,正好同桌就符合条件，钱杳自然是先找他。
话题的中心在后边低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而钱杳却没去叫醒人。
她看乔奚依然有点犹豫，开口劝说：“在提出这个请求之前，我猜到你不会答应，不过木家给出了丰厚的报酬，我记得你的情况，相比于其他人,你可能会需要那笔报酬，而且木则家世也不简单，以后要是找工作......”
“老师，”乔奚打断她的劝说，“我还小，您跟我说这些，我不懂。”
琥珀色的眸子映出钱杳脸上一刻的诧异和自省的苦笑。
钱杳：“是我多说了，不过你......”
她看着乔奚，并未从这孩子脸上看出那万般不愿，而昨天提起的时候，他还紧皱着眉头，丢下一句“我会考虑”就离开了，钱杳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与我无关”。
现在并没有，少年脸上露出少许轻松，笑意在脸上漫延开来。
“钱老师，”乔奚出声，“帮助同学的事情我愿意做，但也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可最后能呈现出什么效果，就与我无关了，据我所知，木则同学让你们觉得他成绩不好需要辅导的原因，是他一直交白卷。”
他朝队伍后面的人看过去，笑意在脸上淡去。
“所以您找我，只是治标不治本，老师，要升旗了，我过去了。”
钱杳顺着他的视线在木则身上停留片刻，在乔奚离开之后，垂下眼轻轻叹了一声。
乔奚回到队伍里，站在后边的木则就抬起头，睁开眼的时候眼底一片清明，显然是没有睡。
他往前挪两步，两人靠近了，稍微倾身在乔奚耳边问：“跟你说什么了？”
乔奚听见声音转过去，两人鼻尖的距离仅仅一个手指，他不自然地转回头，手插进兜里捏着食指。
“没什么，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他说完，再度看过去，瞥见木则眼下不明显的青黑，问：“你没睡好？”
木则闻言，表情凝固了一瞬间，但很快展开笑颜：“有点失眠而已，等会补一下就是了，乔奚。”
他再度靠近一点。
“你问这个，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乔奚耳尖一热，余光瞥见后面过来的钱杳，抬手抵住木则的胸膛，把人往后推。
他说：“老师来了，别靠我那么近。”
说完转过头不再说话，只听见后边忍不住的轻笑，口袋里捏着指尖的手力气大了些，嘴角也忍不住扬起。
这种感觉让乔奚有种罪恶感，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眼神交流不太清白的信息，这些秘密在广阔的地方被展开，只需要多看几眼，什么都一目了然。
后面的轻笑声传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发强盛。
钱杳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向队伍前方，升旗手已经准备好，升旗的过程不太长，没一会就结束了，在校长一番激情通报和演讲之后，乔奚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现在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但云城的温度还是有点低，手一拿出来就仿佛被刺痛一样，风掠过的时候更甚。
乔奚脸颊被吹得微红，低下头把袖口拉长手缩进去，他往前走，时不时往后瞥一眼木则，对方安静地跟在身后。
进了教室后，木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暖宝宝放到乔奚手上，因为被捂了很久，此刻拿出来都冒着热气。
东西放下人就趴在桌上埋着头了，只能从臂弯的缝隙内看见眼角的一些青灰色。
他这么累的吗？
乔奚心里升起一阵疑惑。
没多想，铃声就打断了思绪，钱杳带着座位表进来，指了指下面说话的几个人，安静之后就开始换座位。
乔奚还是跟木则坐在一块，不过换到了中间的位置，前面坐着焦延，邱潇潇坐在乔奚隔壁，几人的位置离得近，焦延为此挺高兴。
下课后，焦延的同桌去食堂了，邱潇潇就带着早餐坐过去，她把早餐放在木则桌角，背过来坐着。
“乔奚，你带的什么？我带了城中心那家狗不理的包子，特别好吃，管家特地去给我买的，一起吃！反正我吃不完!”
乔奚表示感谢：“谢谢。”
他把早餐从课桌里拿出来，却是两份，看得焦延一脸疑惑。
焦延问：“你昨天没吃饱？”
问完就觉得自己有点傻逼，昨天吃烧烤吃到半夜，乔奚的表情感觉都要吐了，显然不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带来两份早餐。
于是他的目光一转，落在缓缓露出一只眼睛的木则，潜藏在臂弯内的眸子里映入一点光，随后就听见木则烦躁又冷漠的声音。
“焦延，你吃饭到这来干什么？”
木则彻底抬起头后，乔奚就把手里另一碗面递过去，因为是用保温袋装着，还很热乎。
焦延习惯了木则这起床气，甚至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乔奚把早餐递过去，而木则捋了捋头发后笑着接过，还问了一句“你那碗还热乎吗？不能吃冷的”后，语塞半天。
焦延睁大眼睛，下意识朝邱潇潇看过去，在对方眼里看见和自己一样的惊诧之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