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醒来
纵使陈轩一贯自诩心态平和，那也是在普通人正常事的范畴内，这一下拍到肩上，用一句“魂飞魄散”形容他此时的状态也毫不为过。
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再也控制不住，他“啊！”的一声大叫出来。
他下意识的猛回头想看看旁边到底是谁，而身边的场景似乎也随着他的摇头快速转变，在他停止时完全定格。
然后陈轩看到了王瑞，他的手还举着停在半空中，似乎刚刚碰触过什么。
王瑞明显愣一下，似乎被陈轩的叫声吓蒙了，过了两秒才收回胳膊，然后问陈轩，“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东西落在房间了？”
陈轩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紧紧的盯着他。就当王瑞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准备说话的时候，陈轩又将目光移到别处，不停扫视四周。眼前哪有什么寺庙，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是酒店一楼的电梯厅，手里提着行李箱。电梯厅里此时还有五六个同样带着行李游客模样的人，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离他最近的那个还悄悄往旁边退了两步。
陈轩没心思管别人怎么想，他松开扶着箱子的手，低头不停的打量着自己，不时还往身子拍打几下。他身上是一套自己日常惯用搭配的衣服，脚上是在青石镇新买的运动鞋，手机安静的待在口袋里，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和平日没有两样。
王瑞见他半天不回话，而且行为越发古怪，这下是真的有些屏不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没有。”陈轩半天蹦出了这两个字。
“没有的话就赶紧出去上车，我车停在酒店门口，再不走门口就要被堵住了。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到底什么事，这么魂不守舍的？”
见陈轩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停往自己身上看，王瑞也不惯着他，抢过行李箱，然后连推带拽的把陈轩带出酒店。将行李箱丢进后备箱，又把陈轩塞进副驾，向门童以及被他挡住的两辆车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接着发动了汽车驶离酒店门口，往机场方向开去。
王瑞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不过陈轩表现的这么怪异，他也猜出多半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路上也不打扰，只是安静的开着车。
“行李是我自己收拾的吗？”车开了半天，陈轩似乎缓过来一点，开口问道。
“你这话说的，难道这还要我帮你收拾？还是说这么几天功夫就有哪个姑娘和你熟悉到都可以帮你收拾东西了？”
“……我的意思是，算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在酒店门口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就准备上楼看看，走到电梯厅就发现你站在那一动不动。我就过去拍了肩膀一下，然后你就突然叫起来了，吓我一跳。怎么了这是？你这既没头疼闹热，也没丢了东西，瞎叫个什么劲。还是说，平时老讲要快点回s市只是假话，实际上舍不得离开这？”王瑞也发觉陈轩似乎恢复了些，不禁打趣道。
陈轩没有搭理他的调侃，从口袋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打开备忘录。他有一个习惯，有正式行程时，会事先规划好所有的时间节点保存在手机上，以免出现遗忘或者耽误了时间。此时他看的正是昨天定好的今日返程计划。
今天十二点的航班，从酒店去机场要一个小时出头，昨天和王瑞约好九点半在酒店大堂碰面，于是陈轩睡前定了早晨八点的闹钟。按照他的估计，起床后梳洗收拾半小时，去楼下用餐半小时，然后按照自己的习惯留出了半小时的余量。刚刚在电梯厅醒来后他翻也看过时间是9：25，同样符合自己提前几分钟到场的习惯。身上的衣服是习惯的搭配，没有问题，行李箱在开车前也特意打开检查过，各种物件的摆放也是按照他自己的习惯来的。到现在肚子也不饿，显然是吃过早饭了。
这种种迹象都表示，从八点起床后，陈轩确实是按照之前自己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完成的。
只要刨除完全没有起床收拾到下电梯这段时间的记忆这件事，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但陈轩显然做不到如此豁达。
“这到底怎么回事？”陈轩这时候是真的有点错乱。说之前的经历不是梦，但他现在正好好的坐在车里，而且按照现状看，早上该做的事也都做了，一点也没耽误。但要说这是梦，也未免太过真实，建筑的每一处细节，斗拱、雕花、坡顶；当时的每一种情绪，茫然、惊恐、激动；庙里的每一幅场景，后院、僧房、大门；甚至是身体的种种触感，手掌触碰长袍，脚下踩到碎石等等，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谁家的梦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另一件让陈轩很在意的事是，从他听到闹铃声到电梯厅回过神之间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而他估摸在庙里呆的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么久。整件事给他的感觉似乎是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分离开了，精神的那部分去了那座诡异的寺庙，而身体则留在酒店无意识的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行事，直到王瑞拍了自己，精神带着庙里的记忆回到身体里。
“我不会是精神出问题了吧？妄想症？”想到这里，他感到后背一凉，赶紧手机搜起了妄想症的症状，别说，还真能对上。
“不对，哪会这么夸张，庙里的事就是梦，应该是这阵子工作强度太大加上睡眠又差，早上起床后大脑断片了，等下楼后才清醒过来。”陈轩极力把事情往合理的方向去想，“明天到公司把项目交接了就直接请假，真的要歇歇了，再这么干下去了，没病也变得有病了……”
王瑞开着车见陈轩没回话，脸上神色萎靡，只是认为他没休息好，也不再打趣，开始说正事，“……希望这个项目能在十一之前完工，赶上这个旅游旺季……这几年回镇上创业的年轻人搞了不少文创店，昨天还看到一个佛教主题的，和我们这项目挺搭，摆件做的都挺精致。我还给你带了一件在后备箱，等会下车记得带上。”
在强制给早上的遭遇定性为做梦后，陈轩倒也确实放松不少，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王瑞聊着。
……
三个小时飞机，一个小时出租车，折腾到下午五点，终于回到家。
进了门，陈轩直接把行李箱扔在玄关，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然后靠着抱枕，头自然后仰盯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今天的遭遇也不是说给它下一个定义就真能抛诸脑后的。不过回到自己家，看着熟悉的环境，心情多少平复一些。焦虑降低了一些，那这些日子工作带来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没过一会陈轩就坐着就睡着了，直到两个小时后他被肚子的叫声惊醒。
在早上可能吃过的早餐之后，他这一天都没有进食。飞机上虽然有配餐，但以他当时的状态自然不会有什么胃口。
陈轩站起身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新鲜的水果蔬菜他自然不会指望，这些早在他出差前一晚就被处理掉了。不然半个多月才回来，指不定会变成什么生化武器。冷藏室里除了除味剂，只剩下一瓶瓶矿泉水，冷冻室里也只找到两包速冻水饺。
他看了两眼，只拿了一瓶水就关上冰箱门，然后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今天毕竟是工作日，在s市这个时间基本上不会有人能下了班回到家，因此外卖的速度还挺快，显示半小时就能送达。
这个半个小时陈轩也不准备干等，走进卧室里拿了毛巾和换洗衣物便去卫生间洗个澡。洗完之后，他打开行李箱取出装脏衣服的袋子连带着刚刚换下来的衣物一起丢进了洗衣机。刚做完这些，便听见一阵门铃声，外卖到了。
“还是家里舒服。”吃饱喝足后，陈轩葛优躺在沙发上翻着电视。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一室一厅的房子，总共也就四十几平。当初租这房子的时候主要是看重了位置优势——靠近市区而且旁边就有地铁站。在s市这样的大都市里，能方便的通过地铁通勤绝对是件幸福的事。当然这也导致了房子的租金并不便宜，每个月要六千元，这个价格也是陈轩工作到第二年，年薪上涨后才付得起的，然后他就一直没换过地方，到现在已经住了三年了。
其实s市偏郊区的位置租金要便宜不少，就像他的第一套房子一样，月租只有两千多，但是每天早上要先骑个二十分钟自行车到地铁站，地铁上换线再花上半个多小时，再怎么顺利，通勤时间也得一个小时起。而每天在路上花费两个多小时是他无法忍受的，他宁愿把省下来的时间多休息会，毕竟平时的工作强度并不小。
但这房子除了位置好意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优点了。作为老小区里的老房子，只有六层高，电梯那是想都不要想。而他好死不死的住在了五楼，自己上下楼就不说了，权当锻炼，但是要搬东西特别是大件的时候，那只能用一个词形容——作孽。此外，小区里的环境一般和各种配套也都不太跟的上。房子里面的各种电器也都是古董水平，冰洗空这些只能说勉强能用。
电视也不是现在常见的智能电视，而是传统的那种，必须要外接电视盒子才能上网。陈轩电视看的不多，也懒得弄，真要上网看个电视电影，他觉得还不如直接用电脑来的更方便。只是房东办了有线电视，所以陈轩有时候会打开翻翻。
倒也不指望真的看些什么，权当给房间价格背景音。毕竟这有线电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正规，反正信号很不稳定，运气好有时能看到几十个台，差时全是雪花纹。而且这个信号好不好似乎和天气，时间段都没啥关系，主打了一个随机性。
而今天显然运气一般，电视上满屏的雪花纹。
陈轩也不折腾，直接关掉，睡过又吃过，他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于是走到行李箱旁准备接着整理。
打开箱子，先是取出电脑、充电器这些放在桌子上，等会他还会用的上，再把洗面奶、爽肤水这些日常用品放回卫生间，最后再把将剩下的小东西收拾好。
所有个人用品都取出后，行李箱里还有剩下一个包装严实的长方体盒子。陈轩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下车后王瑞给他的文创。当时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古怪的遭遇，也没心思拆开看看就直接塞到行李箱里了。
“我来看看这文创质量怎样。”他拿起盒子放到餐桌上，小声嘀咕着。
拆开最外层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米白色的橡木盒子，外表刻着各种花草的纹路，甚至叶子上的脉络也给刻了出来，相当精致。而且整个盒子外表面都打磨的很仔细，陈轩用手摸上去，无论是花朵还是叶片，边缘部分的棱角摸上去都不会有割手感。光看这盒子，都不用管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就知道一定是花了心思的。
“王瑞这家境不错啊，单这个盒子应该就值不少钱了吧。”陈轩暗叹道。
然后他拎起盒子，打开侧面的搭扣，扶着这一侧慢慢往上掀开。然后下一刻盒子“哐当”一声掉回桌上，一个木雕从盒子里滚了出来，最终在靠近桌沿的位置缓缓停下来，没有掉到地上。
那是一个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