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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昆仑谁凿破(2)

万里昆仑谁凿破(2)

倾盆的大雨还在下着,夜空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破口,不断地传出惊心动魄的电闪雷鸣,无尽的雨声将整个干京都淹没其中,顷刻间便能洗去蜿蜒的血色。

宵禁之时,街上空无一人,再加上如注的暴雨,连巡夜的守卫都在躲懒,李藏璧带着裴星濯等人驰马出宫,临近沁园时才从磅礴的雨声中听见了隐隐的杀声。

徐梦钧先行一步,带人上前控制局势,隔着雨幕,李藏璧也看见了站在连檐下的沈郢,明明几步之外已是一片混乱的血色,他却仍安然地穿着大氅,抱着手炉,一动不动地站在阶上,没让一丝血雨淋湿自己的衣摆。

看见来人,他微昂了昂头,冷沈的眼神穿越人群和暴雨,直直地落在了李藏璧身上。

禁军已至,一开始还有一战之力的府兵很快就被控制了,李藏璧命人将沈郢身边的几个亲卫带走审问,踏过一地的血水走到了沈郢面前。

“风寒雨急,表弟这是要去哪?”

沈郢一动不动地站在高高的门槛之后,俯视着站在踏跺上的李藏璧,声音飘忽,道:“表姐等这一日应该等很久了吧。”

李藏璧不欲与他多言,径直问道:“我哥哥,是不是你杀的。”

她手中握剑,身姿挺拔,即便被雨淋透了也不见狼狈,反倒是显出一种久经磨砺的气势来,身后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沈郢默然望着她,好似看见了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帝姬殿下。

他摸了摸掌中花纹精致的手炉,缓声道:“表姐不是已经认定了吗?又何须来问我呢?”

此话一出,在钧剑便瞬间带着几滴寒雨挥至了他颈侧,雨水顺着细长的剑身流下,滴在他的氅衣上,沈郢蹙了蹙眉,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轻轻拂去那刺目的水痕,轻声道:“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李藏璧充耳不闻,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无需再演戏了,你如实相告,我也留你一个全尸。”

“演戏?”沈郢低低重复了一声,扬唇露出一个冷笑,道:“确实是演戏,这几个月,这两年……让我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

他丝毫不惧置于颈侧的利剑,还真装模做样的想了一会儿,缓声道:“我猜……是你去还州赈灾之后,对吗?”说着,他又自顾自解释道:“你发觉徐氏那些人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再加上都水邑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所以就开始怀疑了……你向沈邵提婚约,也只是想试探沈氏到底是不是真的想退出干京,对不对?”

可面对他痛恨中带着希冀的目光,李藏璧只是摇了摇头,说:“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

听到这话,沈郢平静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勉强,手中也不自觉开始用力,道:“……不可能,这些年……只有我陪在你身边——”

“这些年陪在我身边的是我自己,”李藏璧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道:“即便有这个人,那也是元玉,不是你。”

“他根本配不上你!”沈郢的神情扭曲了一瞬,胸腔用力的起伏了着,咬牙道:“你是太子,表姐,他不过是个出身乡野的贱民,你当年只是为了躲避徐氏的探查才和他在一起的,否则他有什么资格陪在你身边?!”

李藏璧道:“不是你当年为我择定的青、裕二府吗?我顺着你的指示去了青州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不是你说的话,我当日或许还遇不到元玉。”

沈郢闭了闭眼,隐忍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把自己的帝姬玉令都予他为佑?”

见李藏璧不言,好似默认,沈郢眼里溢出一缕怨恨,用力喘了口气,勉力道:“……没关系,都没关系……你若是喜欢他,我也可以容得下他。”

李藏璧蹙眉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什么叫痴心妄想?”沈郢面露不解,道:“今日这个局面是我自己一步步筹谋出来的,何来痴心妄想!表姐,阿璧,太子殿下!你如今手握天权了,可曾尝到权力的滋味了?你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那个位置吗?而现在……我已经替你铲除了最大的障碍,帝位只能是你的了,你不高兴吗——呃!”

此话未毕,他就被李藏璧一脚踹中了腹部,颇为狼狈地摔在了廊下,对方神色冰冷,眼中已经蕴了明显的杀意。

她擡步跨过门槛,站在宽阔的避雨回廊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我哥八岁上就被母亲带入了崇明殿,每日看书习字,批阅公文,未有一日懈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母亲的意思?可那时候我在干什么?我日日招猫逗狗,出宫耍乐,就连功课都是我哥帮我写的,就算是这样,我哥还是有一天问我,以后想不想当皇帝。”

她一字一句道:“他说他的妹妹从不顽劣蠢笨,更有经纬之才济世之心,如若我愿为帝,现在就可开始展露锋芒,他便退居我后,专心辅我一人。”

那时她问哥哥,为什么我展露锋芒你就得退居我身后呢,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说不定以后还能像雍熙初年那样二圣临朝呢。

李藏珏笑了笑,说:“握住一项权利才能说一项的话,我们现在还没资格说后者,至于为什么不能一起……因为我们一母同胞,出身并无差异,可那个位置却只有一个,如若个个显露,届时你不愿争,也会有人逼你去争。”

李藏璧苦恼地抿了抿唇,道:“那个位置好吗?我见母亲总是很辛苦。”

李藏珏道:“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没人敢忤逆你,还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坏处就是会很累,每天都要早起,三天小朝,十日大朝,就像母亲那样,还要批公文。”

“可是现在也没人敢忤逆我啊,”李藏璧不以为意,问道:“那我还能出宫玩吗?”

李藏珏思忖了半息,斟酌道:“不是不可以,但可能会有很多人跟着。”

“没意思,”李藏璧靠在哥哥背上,仰头望着窗外烂漫的春花,擡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光,道:“还是哥哥你来吧,我还是喜欢习武,到时候保护哥哥。”

李藏珏笑道:“如果你愿意,以后哥哥也可以帮你,你便不用那么辛苦了。”

“好啊,”李藏璧想了想,说:“如果哥哥当皇帝,我这辈子就留在干京保护你,如果我当皇帝呢,哥哥也不许离开我身边。”

“为何,”李藏珏有些无奈,笑道:“这么霸道,以后你有了夫君怎么办?”

“夫君哪有哥哥重要,”李藏璧毫不犹豫地说:“因为别人都保护不了你啊,你看你连骑马都不会,身体也不好,离开我我怎么能放心。”

“好罢,”李藏珏微微侧头,笑道:“哥哥答应你。”

……

忆及旧事,李藏璧神情出现明显的痛苦,道:“是我拒绝了此事,收敛锋芒,肆意玩乐……我和哥哥之间根本就无帝位之争!”她擡剑指向沈郢的*咽喉,道:“……是你们私心用甚,想复沈氏之盛,操纵天权——你该死。”

沈郢跪坐起来,垂眸看着剑尖,道:“你还是太天真了,阿璧,年幼时谁都相信恒长之事,觉得做了约定就会遵守,可是你看福禄王,他难道不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吗?如今的下场又是如何,若是今日表哥还活着,你焉知他不会跟你争夺太子之位?!”

眼见剑尖又往前抵了抵,他喘了口气,又道:“你知道沈氏能帮你多少吗?你知道朝中有多少沈氏的人吗?钱、权……只要再娶沈氏子,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之主,不用像陛下一样前怕狼后怕虎,想要做什么既要忧心专制之名又怕悠悠众口——天权在手!天下如何,不过在你一手翻覆之间!”

他情绪少有的激动,鎏金的手炉脱掌而出,重重地砸落一旁,李藏璧冷笑了一声,问道:“你就这么想进东紫府?”

他眼里流露出期待,擡手轻轻握住了抵在喉尖的长剑,望着她说:“我喜欢你啊……阿璧。”

李藏璧道:“你喜欢的只是太子殿下,不是我。”

“不是的!”沈郢扬声反驳道,急促地说道:“我喜欢的就是你、我从小就喜欢你!”

“那也是身为帝姬、身为太子的我,若我如今只是个乡野农户,你怕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又谈何喜欢,”李藏璧始终平静,道:“况且……入东紫府需要明德验身,你符合哪一项呢?”

沈郢瞪大眼睛,双唇有些颤抖,问:“……你什么意思?”

“听不出来吗?我嫌你脏,”李藏璧径直挑明,道:“姜杳的那个孩子,是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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