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故人
因为是周末，宋佳音一天都待在家里。她想睡觉继续去找阎落殇，可她压根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眼闭眼浪费了两个小时，终于放弃了。
她烦躁地拽出枕在脑袋下的娃娃朝对面的墙壁上扔了过去，感觉心里舒坦了些才起身去洗漱。
宋佳音洗漱完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一睁眼就看到影子中映出自己身后站了个面无表情盯着她看的陌生男人，短暂震惊过后吓得尖叫起来，抓着毛巾就要夺门而出。
鬼怪见她要跑，立马拦住了她的路，伸手抓她想要定住她，却被一道强力的法力震了出去，惊讶之余大喊道：“孟九魇，别怕，我们上一世曾相识。”
宋佳音抓着卧室的门把手正要打开，听他喊自己是“孟九魇”不禁一顿，回头见他的确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但还是握着把手随时准备逃跑，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冲我喊‘孟九魇’，你上一世真认识我？”
鬼怪点了点头，解释道：“上一世我本是京城的富家公子，路过白狐岭时遭强盗暗算，杀害后被抛弃在山林中。白狐岭常年瘴气缭绕，不熟悉路根本走不出去，我的魂魄在阳间游荡太久，气息几乎断绝，是你将我的灵魂收归为一，救我免于魂飞魄散，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体。”
宋佳音暗自思索他这话是真是假，又问道：“那你知道上一世的我是什么人吗？”
“我对你的事不是十分清楚。上一世的你没有对我透露什么，我只知道你是白狐岭出来的一只千年大妖，来到人间化名为江楚云，只为寻找阎落殇的转世，保护她免受人世之苦。”鬼怪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要说到这阎落殇，她曾经似乎是救过你的命，因为某些原因被贬下凡，成了黎国四皇子沈图南。这沈图南在一年秋猎受伤被你设法救下，从初秋朝夕相伴到初冬，后被真武大帝武泰安和月老秦时予拆散被迫设计放她离开，不过后来你们还是成亲了。后面的事我就不大了解了，我在深山几百年见不到一个活人，还是后面政府开发白狐岭为旅游景点，我才能借着人流离开山中，关于你和沈图南的事也是在人们茶余饭后讨论历史时知晓了个大概。”
“成……成亲，我和阎落殇？”宋佳音眼睛都瞪大了，捂着脸陷入了震惊，“我就是她说的‘小九’？怪不得我会是她的有缘人……怪不得！”
鬼怪见她低声自言自语些什么，随后掏出手机翻找着什么，一边忙着一边问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鬼怪双手抱拳，郑重道：“鄙人姓苏，单字一个悯，字青云，号……”
他还没说完，宋佳音就出声打断了他没完没了的介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叫苏悯是吧，以后我就这么喊你了。”她说着偷偷打开门缝看了眼屋外，见没人松了口气，关上门走到他身边道，“你说阎落殇之前转世投胎到黎国成为四皇子沈图南，我搜了一下，这黎国确实是有，可这四皇子沈图南却没有。民间传闻里有提到过她，但也只是只言片语，可信度低，在正史的史料上记载的只有大皇子沈牧云和二皇子沈临渊，还有一个出生就夭折的三皇子。沈临渊被沈牧云的军队所杀，沈牧云又死在任修远的手下，至于这沈图南，根本是不知所谓。”
“怎么可能？我可是亲眼见上一世的你在送她回宫的下山路上，将象征着她皇子的身份令牌偷偷塞进她怀里的，绝不会有错。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后来的史官篡改了历史，出于某种目的将沈图南抹除。”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做这种事，难道沈图南在历史上的地位高到能威胁任修远的新朝廷吗？”
苏悯冷笑一声，回道：“历史和文化都是为政治服务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了巩固自身统治，以愚黔首、篡改史实这种事在历朝历代屡见不鲜。这任修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看是一位救百姓于黎国水深火热的贤君、深情专一的丈夫，实际上他所得来的全都名不正言不顺。这厮为达自己的目的，不惜夺他君之国、抢他人之妻，他和沈牧云的结发妻子唐思意早在沈牧云还未谋反时就两情相悦了，只不过唐思意重情重义当时拒绝了他，直到后来沈牧云逝世、任修远登基，她这才答应与他结为夫妻。只可惜这唐思意一生良善待人，却没有得到好结果，真是悲哀。”
“她怎么了？任修远负了她？”
苏悯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抹同情：“她怀有身孕时与前世的你共赴寺院祈福，不料遭遇贼人偷袭，她为了保护你，身子受了伤导致小产，无法再受孕。沈牧云正是因为这个才纳妾疏远了她，后来任修远来找唐思意表明心意时，唐思意也表达过自己对于未来可能会重蹈覆辙的担忧，但任修远十分自信自己不会辜负她，没想到成婚才不到半年就在朝臣的压力下接连不断的扩充后宫，后来又称其虽贵为后宫之主却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能不配位，遂将她的皇后之位废除，打入了冷宫，她这一生直到去世再也没能见到皇帝。”
宋佳音听完心情极其复杂，不知道是该同情唐思意的遭遇，还是该痛恨沈牧云和任修远辜负佳人心，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谴责别人，就连她自己也是导致她人生挫折的其中一环。
宋佳音的心情低落下来，待在空间里的阎落殇听到雨声淅淅沥沥的声音，摊开手去接雨水，眼里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下雨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伤心？”
阎落殇闭眼发动内力，额间的印记发出光芒，带她看清外界的事。只见宋佳音坐在房间里，身旁还有一个青年男子，正对着心情低落的她说些什么。
阎落殇一眼就看出了此人并非正常人，再睁眼时眼中神色冰冷。有了宋佳音带出幻境的玉佩，她已经可以影响宋佳音周围的事物，意念一动便将他抓了进来。
宋佳音正和跟苏悯交谈，突然见他神色一变猛地倒向自己，下意识地交叉双手挡在身前做防御状，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意料之中的重量，放下手睁眼一看，刚才还那么大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佳音惊奇的发出几声惊叹，在房间找了几圈也没找到他，正巧听见管家来叫她起床吃午饭，只好放弃寻他，跟管家下了楼。
苏悯被强大的引力拉进了一个空间中，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抬头就看到了冷着脸的阎落殇，吓得往后退了几米，震惊地打量着她：“你是谁？”
刚才的法力绝不是修炼个几千年就能达到的程度，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又为什么会在宋佳音体内？
阎落殇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道：“你刚才跟她聊了我那么久，还认不出我是谁？”
“你真是阎落殇？”苏悯见阎落殇不理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你为什么会在宋佳音的身体里，把我拉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体内有孟九魇的妖丹，这在整个灵力匮乏的时代十分难得，我在这里可以获得充足的灵力恢复自身法力。至于为什么把你拉进来，”阎落殇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你为什么要告诉她关于孟九魇的事，她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就算有妖丹的支持，脑海在短时间内涌入太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有极大可能会使她分不清前世与今生，以致于陷入癫狂。”
“可她不是还有你吗？只要有你的法力护佑，她绝不至于走火入魔。”苏悯发现阎落殇是个讲理的人，于是胆子大了起来，从地上爬起来直视她那双深沉的赤瞳，“只有她得知了完整的前世今生，现在的她才是完完全全的她。你这样遮遮掩掩要到什么时候，缺失了一段重要记忆的她还是她自己吗？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忧什么。”
阎落殇冷笑一声，反驳道：“完整的她？她现如今就已经足够好了，家庭幸福、人生圆满，维持现状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给她灌输那段痛不欲生的回忆？就为了一己私欲将痛苦强行加给她，美其名曰‘使其完整’，实际上根本是在杀人。”
“那你有想过她想要的是什么吗？难道你不是在把你想要的强加在她身上？”
“她作为一个凡人，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对未知的事情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但我清楚她接下来会面临什么磨难，所以我有权利让她带痛苦止步于此。你可以不了解宋佳音，可你熟悉江楚云，当初我们身份颠倒时，她有向我透露半点我前世的事情吗？就算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怎样的，那又如何，重要的不是把握当下吗？难不成整日活在回忆中，靠咀嚼过去度过余生？”
苏悯垂下脑袋不再言语，眼睛滴溜溜的转。阎落殇以为他是被自己说的话劝服，也没打算为难他，见他打消了让宋佳音了解前世的念头就放他回去了。
宋佳音正在自家花园里哼着小曲赏赏花拨拨草，一个转身就见突然消失许久的苏悯又突然出现，吓得大叫一声。
佣人听见宋佳音的惊叫，急忙往她的方向赶来，焦急地询问道：“小姐，您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宋佳音被佣人的声音唤回神志，赶忙回应：“没事，我看错了，我以为那是只虫子。你继续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说着趁其他人还没发现苏悯，赶紧拉着他走到无人的地方，问道，“你刚才去哪了，你们做鬼的都喜欢悄无声息的离开又出现吗？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苏悯见她拉着自己的手，一想到阎落殇那阴沉的脸色就立马松开了她，摇摇头道：“没事，他们这种凡胎肉眼平时是看不见我的，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行。我刚才突然离开并非我的本意，是阎落殇把我拉进去的，她警告我别告诉你前世的事情，说以前的你她已经厌倦了，还是现在的你新鲜，比以前有意思多了。她还说以前她告诉你她担心你知道太多会陷入疯魔都是她找的借口，叫我别把真相告诉你，威胁我要是再说下去她就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对了，心里住了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在你的心口处建了一个那么好看的山水庭院，我也想找个人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行。”
苏悯添油加醋的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宋佳音见他说得一板一眼的还以为都是真的，问题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你说她住在我心里？难怪她说那个空间是受我控制的，只有我想见她的时候才能见面……不对，她居然敢骗我说我知道前世的记忆会陷入万劫不复，还会连累身边的人染上祸端，合着这家伙全程都是在耍我呢？还有她凭什么对你动手，你是我的朋友，她有什么资格威胁你？你等着，我今天晚上就去给你讨公道去。在我身体里建房子，我没收她保护费就不错了，还敢这么为非作歹。”她的话音刚落，胸口处的玉佩在隐隐发光，似乎是在表达抗议。宋佳音给它按了回去，心虚道：“这个不算，这是她自己给我的，算送。”
玉佩的光芒暗淡了下去，苏悯觉得她们俩的关系有点意思，但他不敢在宋佳音身边停留太久，害怕阎落殇什么时候又突然把他拉进那个空间里给他一顿教训，于是急忙说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小鬼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就不等你找阎落殇算账了，我相信你一定会站在朋友这边，为我讨回公道的。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苏悯说完立马一溜烟的走了，连一秒都不敢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