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宏图大志
同学聚会结束次日，周一。
陈路周的工作开始重回正轨。
三起案件虽然悉数侦破，但后续证据链的梳理工作，还需要继续跟进。
还好，陈路周有顾炎清这样的副大队长，休假这两天，全靠顾炎清在前线顶着，帮他扫清了不少工作中的障碍。
没错，顾炎清在这次重大案件中，破案有功，直接晋升副队长。
这确实是实至名归，毕竟顾炎清在警队不仅老练而且沉稳，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唯独有意见的可能只有中队长冯傲泽。
嫉妒让他红了眼！
一并升职的还有李文举，重新被调回了市局，出任副局长。
几天后，陈路周再一次在市公安局看守所见到了老朋友，林广生和闫晋开。
两个人这阵子已经向纪委交代了很多，对于公安审讯的问责，也供认不讳。
纪委加公安联合工作，真别说，林广生还是很有排面的。
至于，见陈路周的请求，是林广生提出的。
刚落网那一天，很多事情还没有聊明白。
正好陈路周也要找林广生和闫晋开。
看守所的审讯室。
林广生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头发冒白，眼睛里全是血丝。
见到陈路周，他轻声地咳嗽了几声，深嵌的眼球又落到了地上。
“你和她为什么偏偏要和我过不去？”林广生的声音没有了当初的浑厚。
她说的是是死去的谢雯。
陈路周淡淡笑了笑：“我从不会和任何人过不去，你们有你们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你们确实没拦我，当然也拦不到我，我之所以这么做都只是为了为民行道，你们犯罪，杀人罪，受贿罪，我就没有任何理由选择视而不见！”
哪知，林广生冷笑了一声，笑得人毛骨悚然。
“淮东这么大一个地级市，除了城区三个区之外，下辖还有一个县级市和三个边远县，常住人口整整三百万！这么大的人口基数，你觉得当官有多少数？”
林广生咳了咳继续说：“你知道如果省级下达，又或是市级决议制定政策，需要的时间人力代价有多大吗？这么大的代价，就会有无数的机会，你觉得手里真正干净的官能有多少？但凡手里有点权力的，会忍得住金钱的诱惑？”
陈路周并没有说话，递给他一根烟。
“我接着问你，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沙子？而从不会看到曾经一片的绿荫？我在淮东主政了六年，这六年，两个市长，都是省里派下来的人，他们为了这里做了什么，淮东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没有家国意识，你觉得他们会甘心付出全部精力，为这个城市添上绿荫吗？”
说到这林广生深吸了一口烟，连烟都没吐出来，继续说。
“而我是淮东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片水土有太多儿时的记忆，四十年前，淮东还只是一个没落的穷地方，就一个轻工业厂，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条件有多么艰苦吗，一个月能看到一回肉，就满足了，很多时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在饭桌上看到那么一小盆的猪肉。可现在呢，你好好看看这个城市。他就算再怎么不济，再怎么不堪，也俨然成为了江东省的一张名片，除了省城，还有哪里敌得过淮东！？”
林广生越说越激动，再次把审讯椅弄得“系噶”作响。
陈路周看得出来，说到这里，林广生脸上是骄傲的。
“只有经济才是硬实力，淮东发展起来，靠的就是经济，我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但我的政绩没有人可以否认！”
说到这，林广生猛地怒瞪陈路周：“就是你，也不能审判我！”
陈路周面无表情，他只是严肃的摇了摇头：
“你错了。经济确实是硬实力，这句话没错，经济确实能决定政治地位，但仅仅看经济却不能判断一个地方、一个国家的幸福指数。更何况，淮东的经济难道不是全都掌控在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手里，就说私企，现在哪个公司不是被骏马工业集团打压到濒临破产？这种垄断式经济，不会就是你所说的政绩吧？至于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就不用在此一一举例了吧？”
林广生冷哼了一声：“我说了你没资格审判我，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你拿的只会更多，而我，拿的只是我应得的那部分！”
陈路周笑了笑摇了摇头：“林广生，你从头到尾都认为，那些钱是你应得的，你觉得钱才是你为这个城市做出贡献的回报，可我告诉你，体系之中，所有官员所追求的回报，应该是所有百姓的美誉和掌声！所有实业家对你的肯定和赞扬！而不是一昧空洞的金钱！”
“从你接受那些老板老董给你好处的那一刻起，你所有对着党旗宣誓时的初心，全都不复存在了！好好想想，你那时候在党旗下宣誓时，心里的宏图大志吧，是为了钱吗？”
“......”
林广生嘴唇颤抖，双目瞪圆。
这番话让他对陈路周有一种难言的不可置信。
陈路周确实点醒了他，让他想起了二十五岁从全国排名第一的政法大学毕业时的宏图抱负！想起了入党宣誓时眼里溢出的泪花！想起刚调回淮东市政府时要大力推展改革的雄心壮志！
林广生这辈子都没想到，唤醒他曾经初心的居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陈路周，你不止是个杰出刑侦人才，折在你手里，我不算丢脸，如果没有你的话......”林广生轻咳了几声，继续说：
“没有你的话，我可能还会错下去......但，陈路周你还是太年轻，经验太少，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等你再过几年，你会明白我的话。”
陈路周只是摇了摇头。
他知道接下来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审讯椅上，身形单薄、腰腹佝偻的林广生，说：
“林广生，我只希望，监狱之中，你能活得长久些，还有记得看报，那样你会等我，我给你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