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司马昭之心
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既然已经接下了工作，沈屹舟没有不认真对待的道理。
下午一点半，沈屹舟便早早到了录音棚。
今天是《深海迷踪》各主演试音的日子，顺带聚在一起过一下剧本，看看效果。如果声音不符的话，后期配音也会选择更合适的cv，以契合角色特征。
除了导演，沈屹舟是到得最早的。
主演有单独的休息室，沈屹舟在冯一齐陪同下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去见见李导，就算他的选择让他失望，也不能失了礼数。
手指刚蜷做圈状打算敲门，李导的脸便出现在眼前，沈屹舟有些猝不及防，微愣半秒。
刚反应过来准备开口，李歌却率先发话了：“楚欣来了，我去接接人。”
不仅李歌，他身后还跟了个助理，也亦步亦趋地小跑着往门口去了。
沈屹舟敲门的动作凝在半空，半晌才收回手，吸了口气朝冯一齐的方向侧目：“走吧，去看看。”
摸良心说，沈屹舟绝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大家这架势，实在让他想不通为何对一个初出茅庐且脾气巨差的新人这么上赶着讨好。
像是有后台的样子。
沈屹舟并没有去调查过这回事，因为没必要，但导演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难以释怀。
冯一齐倒是乐得凑热闹，屁颠屁颠就跟在沈屹舟身后迈开了腿。
黑色保姆车大张旗鼓停在大楼门口，外面有常年围着的粉丝，看来这个楚欣是故意造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行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屹舟的低调——他特意叮嘱冯一齐走了人少得多的偏门，无声无息便躲过拥挤的人群。
沈屹舟和冯一齐隔了道玻璃驻足观看这喧闹，车门在粉丝的欢呼声中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双白皙的腿，镶了碎钻细高跟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楚欣扶着助理的手款款而下，露出得体的微笑，那穿着，不知道的以为参加颁奖典礼呢。
一旁的李歌倒是热情，全然不似当初对沈屹舟这个新人时那样高冷，嘴巴一张一合和楚欣攀谈着，两人都挂着笑，看起来很是和睦。
沈屹舟看得心生厌烦，这种前赴后继生怕马屁拍晚了的架势，他向来反感。索性转身，趁楚欣还没走近，乘电梯上了楼，依旧回到录音棚。
几个主要配角也已经悉数到齐，见到沈屹舟进来，年轻的几个都毕恭毕敬起身，一一打过招呼，剩下一两个有些年纪的前辈，沈屹舟也谦恭地颔首致意。
众人等了几分钟，总算盼来隆重出场的女主角。
楚欣踩着细高跟，穿着活动并不怎么方便的小裙子，笑得甜甜的，跟大家道了个歉：“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上午有个活动，所以耽搁了，为了赔罪，给大家准备了饮料。”
她拍拍手，助理立马会意，叫几个人帮着把饮料抬了进来。
沈屹舟神色冷淡地从助理手中接过，便将其摆得远远的，瓶盖都懒得拧开。
那是楚欣刚代言的饮料。
沈屹舟垂眸，唇间溢出轻蔑的一声冷哼：司马昭之心。
几个小年轻对楚欣又是夸奖又是感谢地客套过一番，总算进入正轨。
导演坐到演员对面，副导演和制片人等在他身边依次落座，台本发到众演员手中，该试音的片段已经做好了标亮。
“从标亮的地方开始吧，试试效果。”
“小楚，就从你开始吧。”李歌称呼她颇为亲昵，沈屹舟略略皱了皱眉，压下心头的不适。
要不是剧本的确很不错，他肯定说什么也要拒了这合同，就算是天价违约金也威胁不到他。
楚欣点了点头，黏糊糊地说一声“好”，便开始念第一句台词。
她原生声音偏冷，却硬要装出甜腻的样子，有些腻，稍有水平的人都能听出有多做作。
沈屹舟不信李歌听不出来这矫揉造作的态势。
可李歌只是表情严肃地听着，并没有叫停。
这场戏是前期高潮里男女主的对手戏，楚欣的独白结束，便是沈屹舟接上。
进入工作状态的沈屹舟没心思再去计较那些让人不适的矫情，更不想因为楚欣影响自己的发挥，无声地咽了咽口水，调整好状态接了下去。
这段台词沈屹舟其实已经背熟，之所以还继续盯着台本不看对手戏演员，纯粹是他不想看楚欣那表情而已。
沈屹舟在里面饰演的是一个年轻的海警，经历了几次重大的案件之后，在师父的带领下从莽撞青涩到成熟冷静，因而声线也在整部片子里有所变化。
但这点挑战对沈屹舟来说不算难题，毕竟当初为了贴合角色，他还特意去学了几个月的配音——因为不是科班出身，所以需要付出更多努力弥补差距，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
沈屹舟全心沉浸在剧情里，全然没发觉李歌导演的眼神倏地亮了。
方才听楚欣表演式的夸张配音时，他其实无数次想叫停，但还是忍住了，总算等到寄予厚望的沈屹舟，果然，这个年轻人有韧劲，从性格到声音，仿佛都是为了这个角色而生的。
长达几百字的台词念完，沈屹舟舒了口气，因为前有楚欣的对比，在场的众人，都不是聋子，任谁都听得出实力悬殊。
楚欣明显就是来走个过场，更多的是为了造势，把每一个行程都弄成她一个人的秀场一样。
沈屹舟看向导演，眼神依旧冷冷的，没什么波澜。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向李歌证明什么，而是出于敬业。
这反而像解开了某种禁锢，当初被李歌多次拒绝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沈屹舟拼了命一样地学习、接活，像是要迫切向李歌证明，不选择他是个遗憾。
但现在不同了，这次是他选择了导演。
虽然是被动的。
李歌倒是仍旧一脸温和，看起来跟对待楚欣时没什么区别，但藏在桌下的手，却忍不住悄悄给沈屹舟鼓了个掌。
他没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