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夜晚,天枢山一重内，炼妖塔底下。
一排十个火架正熊熊燃烧火焰，围观教徒们低头闷声,火光噼里啪啦,浓烟跳舞在焦黑尸骨粘连的肉皮上,正为一场屠杀狂欢。
一个人头突然掉落地上，咕噜滚到最左侧教徒脚底下，女人几乎是恐惧得要哭出来，因旁边一人死死掐着她手臂,这才将这声恐惧吞咽回去。
女人低着头,盈着泪光眼眸对视烧成炭黑的人头。
她双唇上下抖动，几乎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这真的是金梵神的意愿吗？随意焚烧献祭理念不同教徒，而不是循循善诱地使人向善皈依。
可她不敢看,就在她正前方十来米,站着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青年，新年伊始，金梵神化身具象，在这具青年身体内复苏，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最虔诚的教徒进入天枢山，第二件事便是杀了最虔诚的大祭司，尔后陆陆续续有信徒无故死亡，埋葬在第二重结界内。
女人算是金梵神教里的核心人物之一，她直觉这不对劲,倒像极了鬼宗当年殊死搏斗作派,以活人换死人，最终把整座鬼宗宫殿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场,坐拥绝不忤逆命令的鬼士。
恐怕伪神的谣言是真的，她，她得做些什么……
她不能让大家就这么白白被火葬成鬼士！
火光映在“沉思漪”眼底，帽兜底下的耳朵动了动，他一挥手，法杖指向女人。
女人立刻腿软，八字形跪在地上，“我……我没有任何……”
“沉思漪”并不言语，一个眼神示意，上来两个忠心教徒，一人擡着女人的脚，另一人抓着女人挣扎的手，二话不说地擡起，就跟擡着棺材似的脚步轻盈，走到火边作势抛起，三、二、一。
女人的尖叫和哭喊都在火光里趋于虚无，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有任何质疑之心，他们低头恭敬目送青年黑色长靴缓步从眼前经过，一个个冷汗涔涔，生怕灭顶之灾落在身上。
由第一重结界走往第二重，“沉思漪”在隐蔽角落处躺倒，化作一道黑影缓缓流向地面，越过第二重结界，赶往第三重。
如果可以，栗炎是不愿用别人的身体的，但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斩情丝带来的副作用。物极必反，强压住的歉疚与良知日夜腐蚀他的身心，灵魂如同坠入炼狱拷打，痛苦致使功力大退。
而这些副作用竟是不可逆的。更早之前，他找到丽娘与栗酥，得知这世界存在铁律般存在因果，起初他还不信命，直到司衍怜逐渐强大，甚至吞没司家。
他辛辛苦苦从小渔村出来，一路遭受白眼与瞧不起才爬到如今地位，让他拱手让人？绝不可能！他决心代替司衍怜，成为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漆黑夜空下，一团黑影借着月光模糊游走，在二三重结界交接边缘看见少女一身白衣，蜷缩在石头后，鬼鬼祟祟四处张望。
栗炎还没开口，栗酥抢先说道：“我没别的颜色衣服了啊，穿夜行衣被抓住更百口莫辩。”
栗炎：“……”
他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改口道：“你时间不多了，他们已找到进入第二重结界的办法，再不杀了司衍怜，梦清霏死了，你功亏一篑……还是说，你也想要被绑上去？”
“说得好轻松啊，你来啊！”
栗酥擡脚往黑影上踩，黑影嗖一下避开。
栗酥对他态度全然不同，栗炎怀疑她是不是起疑心，没来得及打听，只见栗酥用力踩了踩地上影子，“帮我找到沉思漪，什么时候找到，我什么时候下手。”
“你找他做什么，他都不来找你，还不死心么。”
黑影肯定不是系统，栗酥擡了擡眼睫，一试探就暴露了。
她不动声色，瞎编道，“你忘了？炼妖塔若是躲不过，有沉思漪在，就算走到献祭那一步，也能开启天脉，获得力量呀。”
肉眼可见的，那团黑影兴奋得扭曲晃动一下。
栗酥将它反应收拢眼底，果然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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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栗酥时常能看见柳戏带人绕着第二重结界检查，虚起眼可以看见某处结界越发薄弱，形成突破口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几天里她除了不能去见梦清霏，还多了一件事，喝药。
有浓稠又黑的药汤，一日三次，一次两顿。
一种能缓解她身上死毒，一种帮助调理识海，有没有用也不清楚，基本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柳戏看她可怜兮兮地推开药，也于心不忍，“就算没用，起码也能帮助精进灵力。”
并凶残地在她差一点不小心摔破碗时，以惊人速度将碗放回桌上，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预判了她的预判。
柳戏按一按发烫的手，心想还真让少主猜准了。
药又苦又难喝，栗酥变着花样倒药，柳戏变着法子惊险抢救。
这天难得柳戏不在，栗酥趁机要倒药进花盆里，蹑手蹑脚走到廊道拐角，意外听见柳戏和司衍怜谈话。
“确认过了，今晚可以进入第二重结界，您看什么时候……”
司衍怜后腰靠着雕花栏杆，一身象牙白长袍，宽肩窄腰，身形利落挺拔，午后和煦阳光为这张妖艳美丽的脸蛋增添温柔细节，美艳又不至于过分刺眼锐利。
他略一偏头，视线在拐角边阴影停住，语气淡淡，“栗姑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偷听。”
栗酥：“……”
房间里，重新热过的药汤咔嗒落在桌面，散发着苦涩浓郁气味。
栗酥委婉道谢：“如果司公子有什么别的要做的事……”
司衍怜微笑，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把药汤往栗酥面前推。
栗酥沉默一会，不死心地开口，“上回你说试毒的事……”
话音未落，司衍怜拿起汤勺喝一口，动作优雅，面不改色，仿佛喝的是香甜果酒，一点苦味都尝不出来。
栗酥：麻了。
躲是躲不过了，栗酥一咬牙，端起碗咕咚咕咚喝光，人都快没了，余光瞥见一只手伸来，正拿着一纸袋糖，清甜香气她一闻就知道是清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