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崇山峻岭,瀑布气势磅礴。

水流湍急，穿过被风雨侵蚀的河岸，由高处落往低处,溅起水花无数。

司衍怜站在悬崖峭壁上,山风吹动衣摆烈烈作响,他气质清隽，冷白侧影与周遭粗犷山石格格不入。

他静静看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山峰，笔直山体里嵌着一尊石佛巨像。唯站得极远，才勉强窥清全貌。

雄伟奇拔,千人围抱,恐怕都站不满它的肩膀。

坐落天地间，恍似一道不可逾越，令世人瞻仰敬拜的存在。

和蔼面容，石刻微笑。遮天蔽日的奇景混杂怪诞,让人心底发寒。

谁能想到,苍溟最西边，荒芜无人僻壤地界，有这等鬼斧神工的神迹。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司衍怜问：“没找到吗？”

柳戏泄气地摇摇头：“进山的路‘不存在’，还是得由岑沥来。”

不是找不到，而是因为没有引路人，进山的路将“不存在”。

司衍怜低垂眼眸，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仿佛一早预料到结果。

倒是柳戏失望至极地叹口气。

数年来的奔波功亏一篑。

听见司衍怜轻咳两声,柳戏连忙将引路用的“白翡翠”递还给他。

柔软白皙的手握住翡翠,指缝间透出淡淡的剔透荧光，修复司衍怜受损伤的灵脉。

这枚“白翡翠”取自岑沥心脏,能指引方位，也含特殊治愈之力，恢复受损灵脉的良方，可惜如今只剩残破一半，色泽也逐渐暗淡。

柳戏面露担忧。

尤其自从少主和栗姑娘闹出传言，司榛更起疑心，以保护为名，布下一众势力暗中监控。若白翡翠耗尽，一时未寻得其他修补治愈之法，彻底失去和司榛对抗的能力，命丧黄泉都算是极其幸运的。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得尽快引出岑沥，让梦清霏打开结界，进天枢山，找到毁灭真正预言的办法。可这一步，看似简单，却如眼前的断崖，一步出错，陨坠万丈深渊。

司衍怜低眼把玩“白翡翠”，说道：“岑沥的踪迹消失在泗水宗内，他恐怕躲在哪里，边养着伤，伺机带走梦清霏。”

柳戏感慨道，“谁能知道林家瞧不上的小小低阶修士，竟也有卖命给鬼宗的勇气，签了生死契，忠于寻找鬼脉最后一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而那位梦姑娘娇弱善良，谁又能将她和凶神恶煞的鬼宗联系起来？可她不但是流亡的鬼宗后人，还曾被选为金梵神的供奉童子，可真是……”

倒了血霉。

两座高山之间悬崖千万丈，佛像底下曾遍布密密麻麻信徒村庄，每家每户门前皆立两座坟，埋着一男一女，作为供奉童子，换得金梵神垂怜。生时为他们遮风避雨，死后也将庇佑他们的亡魂。

自那场烧毁整片大地的天雷降下，梦清霏被人救走，而一并与她被选为供奉童子的男孩恐怕没那么幸运，沦为底下森森白骨，永世见不得天明。

柳戏看向司衍怜：“梦清霏已安排入药宗了，希望能尽快引出岑沥。”

风吹过眼前矗立千百年的巨佛神像，它睁着巨目微笑凝视众生。

柳戏心底涌上深深的畏惧与不安。

这鬼地方待得真让人难受。

柳戏偷瞄少主一眼，他苍白沉静的面容上并无任何惧色。

明明面对的是远超世人想象极限的庞大巨物，来自神的旨意永远含着最强烈的震慑，可他却平静地仿佛只是凝视冰冷黑暗的夜空。

柳戏望回神像，告诉自己已经很接近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只要利用梦姑娘找到岑沥，把两人抓来，以血祭开结界入山，就能……

“柳、柳管家！”

一暗卫匆忙上前，呈上一本烧毁大半的册本，柳戏翻动数页，辨出是存于祭坛的献祭名录，乍一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暗卫瞄一眼走过来的司衍怜，紧张地别开视线，磕磕绊绊，“宗祠祭祀名录上划去了梦姑娘那页的名字！”

“因为没死啊，我知道梦清霏没死，她在泗水宗活蹦乱跳的，那天我们不是一起看见了？”

“对、对。”

暗卫磕磕绊绊，又重复一遍，“另一人的名字也被划去了。”

“另一个也……”

柳戏低头翻阅，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另一个也没死？”

书页快速翻动，找到梦清霏那一页。

颤抖的指尖从上向下数名录，并排两个名字“梦清霏”“梦清涯”，以朱红笔迹划去。

柳戏心口仿佛压上这尊巨佛，竟然两个人都没死！

按照金梵神底下最忠诚信徒们最严格，最正统的献祭流程，应是引路人带领被选中的侍奉童子上山进结界。若两人都还活着，恐怕得将两人都找来才开得了结界。可再找一个人，少主破损的灵脉撑得到那时候么！

柳戏不可置信，反复翻阅册本，忽然眼神一凝，对比前后几页，“不，恐怕不是这份名录。”

他将册本交给司衍怜，指着标志性别的记号，长松一口气，“侍奉童子选的是一男一女，而这两人都是女孩。”

司衍怜沉吟片刻，忽然道：“两名侍童不一定是一男一女，或许是一善一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