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九死(19)
第157章九死(19)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在木板地面上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响声,紧接着腰部被戳了戳,钟魁回过头,借着那束微弱的光芒,他发现戳自己的是娃娃,不知何时小孩子又出现了,站在他身后,伸出小指头指向他,那团一直跟随他们的火团消失了,让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阴暗而诡异的基调。
钟魁没有太多做鬼的自觉,他的心脏承受能力不比普通人高很多,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弯下腰,摸摸娃娃的头,笑道:“小鬼你到底在搞什么?捉迷藏可不是这样玩的。”
‘不是捉迷藏。’
声音太小,为了听清孩子在说什么,钟魁继续向下弯腰,就听到娃娃用更小的声音,悄悄说:“这是捉鬼,不可以被鬼捉住。”
钟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想起了不久前那个半是回忆的梦境,一只小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就像捉鬼游戏里的那种做法,不等他反应过来,重力已经推向了他。
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钟魁顺着推来的力道向后跌去,就听一连串哗啦啦的声响在耳边响起,他跟随裂开的木板一起摔了下去,顿时尘土飞扬,弥漫在他跌落的地方,眼睛、口鼻都被飞舞的灰尘占据了,他不得不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好半天,钟魁才从呛咳中解脱出来,揉着被灰尘迷住的眼睛四下打量。
他现在正坐在一个不太大的空间里,头顶上方射进几束光亮,尘土让光亮的存在变得很清晰,借着光芒,钟魁看到自己是从上面的地板上跌下来的——几近腐朽的地板经不住身体的重压,在中间破了个大洞,再顺着断裂的缝隙往上看,他看到了属于娃娃的小影子。
孩子正蹲在上面看他,小火团不知什么时候又升了起来,照着孩子的脸庞,那对黑漆漆的眼睛里好像没有任何感情,钟魁愕然惊觉——这是他一直疼爱的娃娃吗?
“这是哪里?”他站起来叫道:“娃娃,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来?”
喊了半天没得到回答,就算钟魁再好脾气也有点暴躁了,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黑暗的环境很抵触,心慌慌的无法自持,慌乱地看向四周,仿佛这里是恶兽的嘴巴,随时都会将他吞噬进去。
“嘘!”
在钟魁的连续大叫后,娃娃终于有反应了,小指头比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默默说了几个字,钟魁模仿着他的嘴型,重复:“乖乖呆在这里,不要走,我会救你的。”
见他听到了,娃娃点点头,开心地做了个拍手的动作,钟魁哭笑不得,叫道:“有听没有懂啊,‘救我’是什么意思啊?现在是我来孤儿院‘救你’才对,出租车司机的鬼魂你也看到了,这里很危险……喂,你不要走,听我说完,娃娃,你给我回来!”
看到娃娃把头缩了回去,钟魁急了,跳着高大叫,等他一串话叫完,脚步声早已消失在远处,看来娃娃是成心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他死活了。
呃……作为鬼,钟魁想他应该不会再死了,并且幸运的是他也不怕被困在这里因饥饿而死,但无缘无故被困在这种黑乎乎又很旧很脏的地方,总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再加上担心娃娃的体质又出问题了,别说长时间呆着了,就算是几分钟他都觉得呆不下。
钟魁又冲上面喊叫了几声,发现娃娃真得把他丢掉了后,只好自己琢磨逃生的办法。
本来作为阴鬼,他要用意念离开这里很简单,但奇怪的是这次他专心用意念想了大半天,周围环境都完全没改变,他还是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这现象有点奇怪,自从跟随张玄学了那些鬼魂神行术后,这是钟魁第一次法术不灵光,他挠挠卷毛,想不出无法离开的原因,又摸摸口袋,想起手机也丢了,只好放弃了联络外界的念头,仰起头,双手放在嘴边,冲上面大喊:“有人吗?救命啊!”
这样反复叫了数声,除了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外,什么作用都没起,仔细想想,如果这是个人人都经过、随便喊几声就会被发现的地方,娃娃就不会把他推下来了。
为了避免呛灰,钟魁捂着嘴巴吐槽,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几道微薄光束慢慢向下移动,房间下方亮堂了很多,光线照在对面某个物体上,钟魁忘了还在眼前飞旋的尘土,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那是个类似……不,是绝对属于人类的骨骸,骨骸平躺在地上,头颅向旁边歪斜,衣服已经全烂掉了,只留一具完整的骨架,看大小应该是成年人,但是男是女钟魁无法分辨。
这……这又是谁?
钟魁捂住嘴巴慢慢靠近,借着微光在确定眼前的骨骸不是自己的错觉后,他震惊了,忙转头看四周,想看看附近有没有自己的同类出现,但很快他就想到骨骸是多年前的东西,就算有魂魄,可能也早就离开了……啊!
尘埃渐渐落地,钟魁看到了胡乱贴在四壁上的符纸,年代已久,道符上的字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但不难辨认出那是些镇魂杀鬼的咒语,他走到一道符前伸手去摸,手刚碰到,道符就化成纸屑飘落了,只留符咒仍旧印在墙壁上。
难道……这就是他无法利用意念离开的原因?如果这些符咒是为了镇住这位死者的话,那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镇在孤儿院的建筑物底下?院长知不知道这件事?而娃娃又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不停歇地跳入钟魁的脑海,可是他能搞清的一个都没有,看着微光中的符咒,手不自禁地再次伸过去碰触。
随着手指的滑过,道符依次现出金光,再随着黑暗的笼罩消失而去,眼眶在不经意中湿润了,心头被不知名的情感堵塞住,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等他惊觉,脸颊已经一片湿润。
发觉自己的失态,钟魁很吃惊,向后一跳,哗啦声音传来,他的脚竟踩到了骨骸的腿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出于对死者的尊敬,钟魁慌忙退到骨骸一边,双掌合十向它低头认错,低头时看到骨骸的颈部亮光一闪,依稀有个物件挂在那里。
钟魁蹲下身,先说了声告罪,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颈部闪光的地方,掐住那个物件,却是个金坠子,他轻轻扯了扯,发现金坠原本是挂在死者脖子上的,死者身体腐烂后,坠子就落在了骨骼里。
他不敢乱动死者的头颅,便小心地转动链子找到接口,解开上面的活扣,把链子取了下来。
金链很细,却比想象中的要重,它以奇怪的方式串成一条完整的链子,这种结扣钟魁常在张玄那里见到,知道这是道家常用的结绳手法,不由低头看了那具骸骨一眼,心想毫无疑问这个人是道家中人。
链子下面坠了个圆形小金坠,两面都刻了纹络,钟魁站起来,把金坠亮在微光下仔细看,终于看清了一面刻的是个敕字,另一面则是钟。
是不是钟魁的钟?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了,摸着坠子,钟魁想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伸手抹抹眼睛,思索骸骨和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早在谢家棺材铺的事件里,钟魁就知道了他和马灵枢还有马面的关系,以及马面将自己送人的原因与经过,当时马面称呼领养他的人是大舅哥,所以那时起他就认定了院长是自己的亲舅舅。
马家人奉阴君之命去驱鬼,为了让他顺利长大,便将他送给了钟家的后人,而钟家后人就是常运孤儿院的院长先生,钟魁之所以一直没有戳破这个真相,是不想大家不开心——既然所有人都为了他隐瞒了这个真相,那他就随着大家的心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可是骨骸的出现让钟魁发现自己把一切都想错了,他真正的亲人早就死了,并且很凄惨地被镇在地下,而害死他的人可能现在还在孤儿院,或许就是养大他的院长先生,联想从小到大院长奇怪的行事作风还有他那些神神秘秘的手下,钟魁就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不会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其它原因,至少一直都对自己很好的院长不会是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
可是,眼前这具骸骨又怎么解释?如果是外人的话,它的脖子上就不会挂着属于钟家人的金坠。
啊!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急躁,钟魁握着那颗坠子胡乱抓弄自己的头发,又朝着头顶的木质地板放声大叫,随即便被飞溅下来的尘土呛到了,原本碎裂的木板忽然又掉落下一部分,灰尘在不大的空间里四处飞扬,他被呛得大声咳嗽。
咳嗽转移了钟魁的注意力,他浮躁的情绪随着咳声慢慢沉淀下来,靠着墙壁坐到地上,开始回忆马灵枢在庆泰酒店将自己送人的情景,可是他所能看到的只到马灵枢打开客房大门的那一刻,接纳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说话声很像院长,至于长相,钟魁发现不管他怎么运用意念回忆,那个男人的脸庞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
是因为戴面纱的关系吗?
有关这一点钟魁无法肯定,他想了半天,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后,决定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想办法早点出去才是正道。
可惜事与愿违,出去比钟魁想象的要困难得多,在之后的时间里,任他想尽了办法吼叫加运用意念浮游或是联络张家的人,结果都无疾而终,最后他把希望寄托在那几束光芒中,但没多久他就发现光芒是折射进来的,他抓不住光源,所以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他无法知晓。
随着光线的移动,空间变得越来越暗,折腾了大半天,钟魁累了,许久没有的困乏感向他袭来,他靠着墙壁坐下,倦倦地想他这么没精神,该不会是这些符咒造成的吧?
“娃娃,这次我要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