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国木田先生……对苍王怎么看?”佐佐木小姐看着我提出这个疑问,似乎是觉得说这个有点奇怪,她微微一笑,喝了口咖啡后补充到:“刚才听国木田先生所说,对的他评价似乎还很高?”
苍王啊……我叹息一声,拿起眼前的杯子喝了口咖啡:“已经逝去之人,我没有任何想法。”
“呐呐,前辈~你喜欢苍王那种类型的人吗?”闻言,我跟佐佐城女士的目光都投向一旁撑着脸露出莫名笑意的太宰治。
“……?”我脑袋上浮现出疑问:“为什么这么说?以及……这个跟案件有关系吗?”
“毕竟前辈也是理想主义者吧,你们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才对。”太宰治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进行大胆推测:“如果前辈是苍王的追随者,这一切是不是都有了解释?”
“因为认同苍王的理想,从而做出复仇的行为……啊!好痛!”被我毫不犹豫的一拳敲在脑袋上的太宰治止住了越说越兴起的话,我看着对面表情仲怔,没有反应过来的佐佐城小姐道歉:“抱歉,我们的社员过于放浪形骸,让你见笑了。”
“啊,不,没事……因为我也觉得国木田先生……”在我的注视下,佐佐城信子小姐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最后双手合十:“抱歉!”
感觉似乎有解释的必要了,我长舒一口气,推了推眼镜:“虽然我能理解苍王的想法,但是我始终认为,只有法律才有审判他人的资格。”
“苍王所审判的,恰恰都是法律无法审判的人吧。”太宰治缓过头顶的疼痛后毫不留情的指出这一点,我摇摇头:“认为自己能审判他人,本质是傲慢。”佐佐城小姐表情变的有点奇怪,我补充到:“我认同复仇行为,但是我不认同代替他人复仇的行为。”
“是……主体性吗?”佐佐城小姐开口问到,资料中她在大学教授犯罪心理学,说出这种略显专业的词汇并不奇怪。
我点头:“如果我是直接受害人,或者间接受害人,我认同复仇,并且接受复仇所带来一切法律上的后果,这是因为我是与事件息息相关的主体,我有选择的权利,复仇或者放弃复仇。”
“苍王所行的,所谓的正义之事,剥离掉事件本身。”我堪称冷漠的下了结论:“最后的复仇,交给杀手雇佣兵能达到同样的结果。”
“苍王是理想主义者,只不过……”我不太喜欢去评价谁,但是唯独这件事:“他所做的事,伤害到了无辜之人,仅仅用这个标准,便可以视作罪犯处置。”
我的话让咖啡桌陷入一片沉寂,太宰治撑着脸眼神发散,不知道思考些什么,而佐佐城小姐在我说出傲慢二字后便一直低着头。
氛围似乎被我搞的有点僵硬,我思索片刻后叫来服务员付清账单,再次叮嘱佐佐城小姐注意安全,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跟我联系,说罢在她挥手道别中带着太宰治准备返回侦探社。
“前辈,你笔记本中记载的,炸弹犯是外国人这件事,怎么说?”出咖啡厅后,太宰治开始提问,这让我感觉到些许欣慰,好像看到了一个只会喵喵叫讨食的小猫开始尝试捕猎一样。
回侦探社的途中,我解释到:“我们已经请公安和军警的合作机构筛选过国内制造炸弹的专家,没有找到有嫌疑的人。”
太宰治的脚停在侦探社大门口,脸上扯出一抹坏笑,按住了我准备推开大门的手:“这么说……侦探社是不是还没有联系国外的谍报机构。”
我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推了推眼睛:“国外的谍报机构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情报交给日本的民营企业……你在谍报机构有熟人?”
“没有。”太宰治回答的很干脆:“但是,我知道去哪能见到他们。”
……案件过于紧迫,侦探社能搜集到的信息到达了极限,在太宰治的注视下,我收回了按在侦探社大门的手。
太宰治的计划是,在大使馆惹出骚乱,见到更高级官员后用话术说服他们提供文件。初听第一反应毫无疑问是天马行空,但是我仔细评估了一下成功率,发现……也许意外的高。
局限于人与人之间的认知,大部分人都不会把自己所处的麻烦跟别人接下来可能遭受到什么关联起来,他们只需要考虑解决摆到眼前的问题。
所以出格之事发生时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作为租界区,有这样一座建筑,建筑中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形形色色的外国人在这里辛勤工作着,没错,这就是大使馆。
尽管现在是午后,排队的人也不见少,墙上的液晶屏幕正播放着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比赛实况,坐在等待席的中年白人男性正无精打采的责怪着球队的失分情况。
我只是短短的打量了一下安保配置,便找了个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引起注意的位置,目送着太宰治前往柜台。
他穿着满是补丁的破烂衬衫,站在接待处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说,还——没——轮——到——我——吗!?我已经在这等了六个小时了!”夸张的大音量让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这里,即使他从进大使馆大门到接待处总共不超过一分钟,但是这番理所当然的姿态还是让对方陷入茫然无措中。
过于浮夸的场景让作为潜在同伴的我耳朵发烧,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忍住扭头就走的举动,我将目光放在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的太宰治身上。
“烦——烦——烦——,烦死人了,我等不下去了!现在立刻把你们领导给我叫过来!”手舞足蹈的太宰治尽显泼皮无赖的本色,指手画脚的向接待员不断抱怨着,浑身不自然的我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尽力表现出一副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的样子。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要办理什么业务呢?”同样被太宰治一番行动搞的大脑混乱的女接待员拼命的想回归到一个正常的对话中,但是显然,太宰治不会让她所愿。
我推了推眼镜,给这个无端遭灾的接待员在心底点了根蜡烛。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要避难啊!避,难!”很遗憾,这个看起来信誓旦旦的男人并没有说过任何类似的话语,甚至连理由都是临时决定的。
“我由衷地恳求可以去你们大名鼎鼎的联邦合众国避难!可是从刚才起就一直让我左等右等!还是说你们拒绝收容我?是要拒绝我吗?区区一个事务员,居然感下这样的政治判断,这可是非常严重的越权行为啊接待员姐姐!”无理取闹咄咄逼人的太宰治刷新了我对他下限的认知,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崇拜之情……这家伙,真不简单!
“你在这里吵什么吵!扰乱大使馆秩序可是重罪!”太宰治狂放打闹的举动理所当然的惊动了入口处的警卫,他们朝这里跑过来,不过这也正是我们的目的之一。
心底给自己画了个十字,我鼓起勇气跨出一步,一脸严肃的挡在跑过来的警卫面前:“慢着,我是那名男子的同伴,请问你们有权利逮捕他吗?”
被我问的一愣的警卫面面相觑,我感觉自己耳朵在发烧,但事已至此,只能按一开始的计划走下去:“按照维也纳领事关系公约,第三十一条第二项,‘接受国官吏未经领事馆馆长或其指定人员或派遣国使馆馆长同意,不得进入领馆馆舍中专供领馆工作之用区域’!在他被领馆馆长认定为闹事者之前,他就是大使馆的宾客。如果你们想不经允许就阻止他找茬,会变成国际问题!”
被我言之凿凿的‘国际问题’所恐吓住的警卫们不知如何是好,这便是我们的目的。
太宰治提出直接前往大使馆找人时,在我提出还没见到关键人物便会被赶出去,一直刷着手机的太宰治给我展现了他的检索结果,这条堪称卡bug一样的诡辩条例让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天才!这家伙是钻漏洞的天才!
有了我的阻挡,太宰治更是肆无忌惮准备大闹一场。在他做出准备躺地上打滚这种举动时,被我直觉回头的目光瞪了回去,他顺势改变姿势趴在接待台上,聒噪无比的声音仿佛恶魔一般摧残着眼神失去光芒的接待人员:“喂,快让我避难啦!接待员姐姐!喂,看看我啦!不要把目光移开,看着我呀!没错,就是这双眼睛!再多看我几眼!”话语越来越离谱。
混乱的场景中,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他这个时候做出邀请别人殉情的举动,我会坚决的,毫不犹豫的放弃计划,在警卫赶我们走之前,把他狠狠的揍一顿。
“不好意思,那么,请填写这份排队的文件……”女接待员战战兢兢的取出一页纸。
“这个我刚才也填过了啊!”太宰治聒噪的叫唤声,引起我眉头不自觉跳动。“我用这支跟了我好多年的钢笔,把所有栏目,连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栏目都密密麻麻的填满了,但没有任何进展,所以我才过来跟你们直接交涉啊!”
太宰从口袋中掏出来的钢笔引起了我的主意,相比普通钢笔更粗的笔身,看起来非常不适合作为携带使用。这支笔是从哪里来的?我脑袋中浮现出疑惑。
太宰治还在临时兴起跟接待员小姐胡诌自己的身世:“接待员小姐姐,我是个小说家,你看过我的书吗?下一步作品我就写给你把,以你为主人公。”作为无理取闹的废柴作家,我承认没有比他更合格的人了,面对一脸凌乱的事务员向我投来的求助的目光,我叹了口气,走上前拉开太宰治。
“我是他的责编。虽然我很清楚您身位事务员的辛苦,但是如您所见,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如果有权限较高的官员亲自拒绝他,或许就会因此放弃,所以非常抱歉,希望您转达一下。”
事务员早就被摧残到失去反驳的力气,她一脸恍惚的点了点头:“请您……稍等。”
目送事务员离开的背影,我下意识伸出手指抚平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因为刚才的胡闹显得过于凌乱的太宰治的衣领。
这件破烂的外套还是太宰治从一个路人那里换来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也许那只笔也是吧,我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