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伤害,是无差别的
听到宫子羽的请求,要散去的人都顿住了脚步,心情复杂。
被跪求的雪重子挺欣赏宫子羽孝顺这一点的,但他因为宫子羽小时候随口许下承诺却不兑现的行为,对他所抱有的情感比较复杂,一时间真的很不想给他答复。
更何况,不去处理宫鸿羽的尸体,就是有让他暴尸的意思在,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宫子羽久久得不到回应,忍不住抬头环顾着向众人看去,却只看到一双双冷漠至极的眼睛。
他的心跟着一颤,声音沙哑,“收尸···都不行吗?”
“你们怎么看?”雪重子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宫尚角、宫流商他们这些真正的苦主。
“别问我,这一双腿是因为他才断的,不说话已经是我最大的善意了,你们不会想听到我开口的。”
宫流商率先出声,直接拍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来了个大交底,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宫尚角和宫唤羽对视一眼,都不想开口说‘放过’这两个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颇为难以启齿的字眼。
他们对宫鸿羽的恨意,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只不过涵养让他们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波及稍显无辜的宫子羽,虽然宫鸿羽做的这些,宫子羽算是既得利益者。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从头到尾一直没做过什么表示的宫远徵恶声恶气的开口道:“宫鸿羽都不是宫门的人了,他挂在那儿多碍眼啊,赶紧弄走,搁谁稀罕天天看他似的。”
他这听着不像好话,甚至是把宫鸿羽一顿贬低的话,却恰恰解了围。
雪重子有了台阶,直接让宫子羽自己把尸体带走。
而宫子羽呢,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宫远徵替他说了情。
恍惚的经过宫远徵身边,宫子羽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算是扯平了吧。”宫远徵回了这么一句。
宫子羽哑然,这是他对一直说自己野种的补偿吗?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宫鸿羽放出流言开始,成年人都管不住自己的嘴,更何况他当时还只是孩子。
身边的人不断的告诉他,他记住,然后说出来,这就是小孩子的本能啊!
不过,他说扯平就扯平吧,算是自己卑劣的用这种方式换一个给宫鸿羽收尸的机会,以后,就再也不见了吧。
麻木的走到宫鸿羽尸体面前,宫子羽扯下御寒的狐裘披风铺在地上,将已经残破不堪的尸身取下,包裹了起来。
“父亲,这也算是我作为儿子,最后能为你做的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想来是不会的吧,毕竟你死的那一刻,眼中除了怨恨,没有一丝悔悟,但都不重要了。”
“人死如灯灭,你去地府赎自己的罪,我以后也会在祠堂赎我的罪,作为你儿子,享受了一切既得利益的罪过。”
往后的是是非非,就和他再没关系了。
宫子羽抱起宫鸿羽的尸体,缓缓向外走去。
他的背影显得孤独而凄凉,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其他人默默地看着他离去,心中各有滋味,但唯独没有愧疚。
他在今天失去了父亲,而他们的亲人,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离他们而去了,谁又比谁更凄惨呢?
宫鸿羽当年的所作所为,伤害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因为离不开宫门,宫子羽只能在宫门内选择了一片寂静的山林作为宫鸿羽的埋骨之地。
没有人帮忙,他只能靠自己挖坑、埋尸、填土,还要找来合适的石头做墓碑。
做完这一切后,宫子羽站在墓前,静静地凝视着他亲手刻下名字的墓碑,就这么送了宫鸿羽最后一程。
“父亲,下辈子,别见了。”他轻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从此,羽宫少了一位纨绔公子,祠堂多了一个没有名字的供奉者。
时间久了,知道他身份的所有人都不再提及他曾经的名字,甚至是下意识忽视着他的存在。
而这,对于宫子羽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吾心安处是吾乡,只有身处祠堂,看着那些牌位,他才能每日安稳入睡,而不是想着自己身上到底背了多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罪孽,一夜无眠。
对于宫鸿羽和宫子羽来说,他们的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对于宫门来说,麻烦事才刚刚开始。
宫鸿羽在十年前清除异己的谋划,对于宫门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他自己又不是什么能力出众的领导,所以现在他一下台,各种各样隐藏起来不曾被大家关注到的问题一瞬间都涌现了出来。
本以为解决了宫鸿羽,再把不老实的长老给换了,自己就能清闲下来的雪重子,不得以只能继续待在执刃殿坐镇,顺便记录天幕画面里时不时透露出来的有用信息。
而之所以让他来专职干这个,是因为其他人已经在宫尚角的指挥下忙的根本没时间抬头看天幕上到底在展现什么内容了。
筛子一样的宫门防御被宫尚角和宫唤羽一起慢慢的调整了过来,一盘散沙的侍卫营,也渐渐焕发出了类似于十年前的风采。
也是这个时候,宫尚角的领导力彻底的被大家看到了。
如果说之前宫门的侍卫对他的崇拜是出于他行走江湖时打下的赫赫威名,是武力上的崇拜,那现在,就是真的对他发自内心的尊重。
不再被宫鸿羽打压的宫尚角,就像是磨去了表层污垢的璞玉,露出了他更加珍贵的一面。
已经将成为执刃这个执念放下的宫唤羽,更是坦然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自己不如宫尚角的话。
要知道,从前的他即使心里明白这一点,也是绝对不会把话当众说出来的。
之前那个他,就是因为心里很明白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少主之位来的不正当,他自己其实也认可这一点,才千方百计的想要让自己比宫尚角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