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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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时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
我和公司确认了自己接下来半年的工作重点和主攻路线。除了那天在畅姐家听到的团队工作,我们还计划在年底录一张专辑。这将是bell的首张专辑。为了打造全新的bell,将邀请一位在网络上影响力极大的音乐博主来担纲制作。这位音乐博主我们平时也在follow,他的才华和刁钻审美简直是外星人级别。
个人工作上,我向公司提出希望去尝试音乐剧的想法。其实我唱歌没有特别好,但多年的舞蹈训练让我的舞台气场很足,表演的感染力强。音乐剧是近几年国内兴起的新业态,越来越得到年轻人的认可,我自己也感兴趣。公司并不希望我做这个,挣的钱少、市场不大、受众不多,但工作量不小,需要长时间的投入。但不知为什么,畅姐当场就同意了。
bell四人开始了古典舞的课程。第一天上课完全摧毁了我们的自信心。老师随便的举手投足都满是韵味,对比下来我们只显得塑料而廉价。第一天回去后我带着姐妹们拼命在网上找古典舞视频,尤其是桃李杯的比赛记录。然后我们相互约定,这几天都相互监督,一起做仙气十足的国风美人,宿舍里持续播放国风音乐,日常生活都要开始应用老师教的手形、手臂、还有头眼的基本功。
于是宿舍里的小啾和程橙开始不自在。我们倒水喝要随着音乐翻掌,午餐时每吃一口都要一边嚼一边绕头看四个点,出门换鞋也要把腿摆好。
努力是有用的,第一周课程最后一天,老师把电视节目要跳的那支舞带我们捋了一遍,我们居然几本记住了动作。当然细节不能抠,会把老师气死。抠细节和神韵是下周的任务了。
我和林总确认了下一阶段的任务并且主动加了难度,从半年变成3个月,我要在3个月内再增重10斤,达到100斤以上。对应的,当我达成目标,林总会为我安排一个常青综艺的主力嘉宾位置,并且让我见到崔总。林总建议我们可以每周或每两周碰面喝一次茶,她愿意多了解我的生活状态和事业上的想法,也多花精力为我寻求合适的资源。得知我在考虑音乐剧的方向,她当场保证会和畅姐
程橙对我接下来的增重计划摩拳擦掌,不知不觉间我和他的隔阂也在变少,我们已经可以一起在厨房做简单的下午茶。小啾会对着厨房开我们俩的玩笑,但没人在意。
小啾中毒的真相仍然没有解开。他本人拒绝谈这件事,畅姐也让我们不要再操多余的心。
阿灰完成了对畅姐的初步调查,以按摩为借口和我更新信息。
“刘畅出生在离这里两百公里的思磨镇。刘畅原名刘盼儿,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年龄相差都是一岁多。这个名字不用我多说,你可以想象她的成长经历。她的父母是小镇里的普通百姓,常年外出打工。姐弟三人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刘畅的大姐初中毕业就在本地打工,顺便照顾弟弟妹妹。刘畅本来也会步姐姐后尘,在初中后就直接打工养家。但初中毕业的夏天,她和弟弟一起去父母打工的城市过暑假,却经历了父母在工厂意外身故。事故原因我只找到零星的报道,细节不够。那之后她们收到一笔工厂的抚恤金,两人回了老家。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刘畅回老家后成功进入了当地比较好的高中寄宿。但她高中没念完,很快就来到北京开始在一些剧组打零工,后来也出演过一些作品。她刚到北京就对外宣称自己叫刘畅。但真正在户口和身份证上改名是她来京之后的五年。
“她在北京的事业最初几年很坎坷,你听说过的那些演艺圈北漂悲惨故事她很多都经历过。但论坎坷比不上她的姐姐和弟弟。姐姐在爸妈死后第二年结婚,那个年代的小地方没人在意所谓法定结婚年龄,而且办酒席就行,不一定领证。她姐姐婚后三年生了两个孩子,但后来就失踪了。据丈夫那边的家人说是她生完第二个孩子后就疯了,有时会伤害孩子。至今下落未知,生死不明。
“她的弟弟占据了大部分抚恤金,和爷爷奶奶继续生活在一起。但实际上弟弟那时已经和当地小混混有交往,年纪轻轻就沾染了恶习。后来据说是欠债被追讨,活生生把爷爷奶奶气死。他自己则是在一次聚众闹事中因为致人死亡而被判刑,无期。
“可以说她人生的枷锁都消失了,从此只有飞升。她先是客串了一部很有影响力的情景剧,然后开始学习艺人经纪。在业内最大的经纪公司曹氏攒了多年经验之后,她联合几名同事一起自立门户。然后就有了你们。”
阿灰说完这一长段之后停顿了很久,像在重新恢复呼吸。我的心已经变得沉重。
“畅姐的经历,要么是最励志的女性传奇,要么就是......”
“连续犯罪者的典型成长经历之一。”阿灰替我补齐。她的经历有太多疑点,比如她的初中成绩并不优秀,却能进入好高中。比如她是什么契机暂停学业去了北京,又是谁带她进入了影视圈?再比如她父母的事故、姐姐的失踪、弟弟的堕落,对她来说到底是一次次的打击,还是一条条枷锁被解开?”
“你去了她老家对吗?有人还记得她吗?”
“她爷爷奶奶以前住的地方动迁,没有邻居留在那儿。所以她的生活状态不能判断。但我找到了她初中和高中的老师同学。这几人对她的评价不一,但有一点一致,都说她对自己的家人付出很多。虽然那时挣钱养家的是父母和大姐,但她每天下课就翘掉晚自习,回去给家人做饭洗衣服,帮已经重病缠身的老人擦身子。但家人对她的态度刚好相反,把她当作仆人一样使唤,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身上也没几件新衣服,都是穿大姐剩下的。大姐结婚后也不再照顾她们姐弟。弟弟明显人品不好,会对刘畅拳脚相加。”
“所以她生理上的家人并没有给她家庭的温暖,反而在奴役她。”我跟着说。
“对。这种情况下,一个人要么彻底丧失对家庭的憧憬,要么走火入魔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创造新的家庭。她似乎是后者。”
“她把公司变成了按照自己意愿捏出来的家,我们就是她选择的‘家人’。”
阿灰还告诉我了一个消息,是程橙辗转收集到的,上次乐园演唱会期间送去检测的蛋糕和饮料,没查出任何有毒物质。这不应该是需要保密的信息,但畅姐一直回避告诉我们。
小啾可能是唯一对自己为什么中毒有猜测的人,但他似乎也绝口不提。
小啾也是畅姐选择的家人,他是在畅姐安排下进了公司,来到我们身边。
我想起畅姐那间关起门的卧室,里面的娃娃,每一个都干净漂亮,像是被悉心照顾疼爱的孩子。
她是不是想拥有最理想的家,她会用尽全力照顾家人,但对应的家人们也要爱她尊敬她。
为了控制这些家人、为了抚慰自己的心灵,她是否又像死亡天使们一样采用了先伤害再疗愈的方法?
又一周过去了,我们的古典舞特训终于收获了成果,电视台编导来验收时表示了满意。编导离开后,我们四人抱着老师大哭。
上央媒对于爱豆组合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过去只有在全国影响力极大的爱豆才能获邀在央媒演出。近些年随着传统媒体有意加强对年轻一代观众的吸引力,会有更多的爱豆能得到演出机会,但仍然很严格的卡咖位和社会影响力。我们其实咖位和影响力都远远不到,但因为和乐园的那次破圈国风合作,得以进入节目导演组的视线范围,被给了一次参与预录视频的机会。这远远比不上现场演出,但我们仍然无比珍惜。
很快到了拍摄的日期。三分钟的舞蹈视频,我们被要求空出整整三天时间。第一天,全员带妆彩排,镜头灯光和特效都跟着一起彩排了至少10遍。我充分感受到央媒的专业度和对细节的要求,每一次彩排完后看回放,导演组都能找到细微的不足之处。我们每次跳完都累成一滩泥,手腕都擡不起来。但每次结束后都乖乖站到回放屏幕前,跟着导演组一遍一遍抠,听他们指出不好看的地方。
第二天,全景镜头的拍摄。前一天彩排发现了很多妆发上的问题,昨晚妆发组连夜调整了一整批发套和发饰。我们今天的目标是拍摄八次,其中要有两次是一镜到底,另外六次则是分段落拍摄。一镜到底的两条计划作为晚会后的物料使用。
第三天,特写镜头的拍摄。摄像机会跟着特定舞者拍段落。没想到特写镜头拍起来如此之累,我们不光一遍遍的重复跳,连表情和眼神都要保证每一遍的一致。拍摄结束后,紧跟着还有电视台的采访,要用做将来社交媒体的宣传物料。因为提前被要求保密,我们不能向粉丝做任何暗示。大家都在心里期待晚会当天能够给粉丝们一个惊喜。
然而那天直到晚会结束,围坐在宿舍电视机前的我们都没看到自己跳的那支舞。
畅姐在隔壁严肃的跟人打电话,说了很久。最后她回来时,只是摇了摇头,把我们四人拉进她怀里。
二花和lacy已经哭了好一会儿,她们不解的问:“为什么?他们连个解释都不给我们吗?”
畅姐只是叹气,把我们抱得更紧。娱乐圈就是这样,辛辛苦苦拍摄的东西,最后可能永远不见天日。理由也千奇百怪,可能是时间不够,可能是领导不喜欢,可能是有人暗中作梗,甚至可能是合作者中有人突然被封杀。
不知为何我有种直觉,我们的舞蹈视频被撤下,可能跟我有关。
过了一会,大家哭完了,又相互打气,下定决心要更努力变得更红,红到所有节目都想请我们,红到没有人敢撤下我们的节目。
哭也哭了,骂也骂了,志也立下了,我让大家回房休息。等到她们一个个离开,我去送畅姐出门。
“畅姐,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他们一定告诉你原因了,不然这个电话不可能打那么久。”
她看着我,轻微的摇摇头,欲言又止。
“是跟我有关对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不知道,直觉。如果原因不在我们自己而在他人,您肯定会告诉我们,让我们理解这个行业的一些无奈。但您不说,那原因很可能就在我们自身。”
“你怎么能这样想?”
“您告诉我是不是?是我对吗?我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吗?还是崔先生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畅姐看着我,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东西,让我想到了慈悲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