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三十五章
喉咙里好似裹了一团棉花,周慈青憋涨得小脸通红,竟是一个字都吭不出。
吴长庚竟是极有耐心,就这般不声不响地望着他,也不则声催促。
这般态度无疑是在鼓励周慈青,他开口便道:“长庚哥,我要是说了冒犯你的话,你会把我撵出去么?”
吴长庚眉头微微挑起,面上带了笑:“如今你有那般大一个宅子,又是家财万贯。要说撵,也是你撵了我去。”
他平日里大都沉默寡言,从来不苟言笑,也鲜有打趣别人的时候。这袭话说来,倒是又叫周慈青面颊红上不少。
周慈青微抿了下嘴,气道:“你明明晓得我话里不是这个意思。”
吴长庚也正色与他说:“我知晓,我也想告诉你。不拘你说了什么话,我都不会同你计较,也绝不对你生气。”
“若是我要做些混账事呢?”
“那便是我没有同你讲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且我们相处已久,我哪里不知道你是个怎样心善的人。”
周慈青定定地看他,张口就道:“那你可就想岔了,我确实是个不着调的人。若是我说我心仪男子,且这个心上人还是你,你又该当如何呢?”
这般直言不讳,真情剖白就直截了当说了出来。不曾以言辞修饰,还没有接物指代,不叫旁人顺着他的话猜来猜去。
那些令吴长庚可能会抓心挠肝的话也一并省了,话里话外皆是周慈青的真心之语。便是以这种打趣儿的口吻说来,也能晓得他不是玩笑话。
吴长庚这时好似踩在了云端上,轻飘飘的,自己也仿佛升了仙。他又觉着仿若被人灌了几口蜜,甜滋滋的。
自打出生起,兴许这一刻才是真正开怀,灵台清明,心旷神怡。
他见着周慈青垂下了脑袋,乌黑柔软的发轻轻垂下,玉白的耳朵,细细的一截好似青竹白茎的脖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竟是要不管不顾答应下来。
鸡鸭猪羊的哼鸣声却就此打断他的心思,让他那些妄念生生止住。
如今的周慈青光风霁月,前途一片坦荡,又是那般好看的神仙公子。而他不过是一届粗人,全赖小公子遇难时碰上了,侥幸做了他的救命恩人。
难不成就因着这点子无关紧要的恩情,就要连累周慈青一辈子吗?假使这对他生出来的情谊不过是误会呢?
他心头的火热瞬间叫那冰水浇灭,活似让人推入了冰天雪地之中,血液都逆流了。
周慈青的心情又何曾不是这般呢,他本是鼓起勇气将自己的爱慕之心都说给了吴长庚听,却半点回应都没得一个。
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态烟消云散,攥紧的手都湿凉了一片。
他不由得失落起来,心也在油锅里滚了一遭。
还是大下午呢,天色竟黑沉沉的,气压低了起来,眼瞧着有下雨的征兆了。
周慈青觉着自个如今的心情就同这雨一般阴湿,他不是个迷信的人,这时却觉着自个挑选的日头不大好,不应在今日把什么都混说出来的。
却听吴长庚开口说:“慈青,你尚且年轻,哪里分得清情爱一事,若是误解了自己那份心意呢?兴许你只把我当兄长,并非是心里所想的那样情感。这等事,合该好好考虑才是。”
他说着这话,才知什么叫比杀了他还难受。可若是破罐子破摔,就这么一门心思地应了下来,才是真的无耻不负责。
才是真叫把周慈青不珍之爱之,不顾虑他的名声周全。
周慈青却反唇相讥:“长庚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又怎知何为情爱?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情实意呢。难道要叫我把心肝都剖出来给你瞧,你才明白吗?”
他说着又觉着好生委屈:“长庚哥只当我是心血来潮,又何曾想过这事一直在我心里烦扰着。白日夜里都在心里头念着你,哪怕是你在我身旁,我心里也装着你。你不在,那可就更不得了了,心心念念都是你呢。有哪个兄弟情谊会是如此。”
少年人的感情来得炽热又纯粹,既然开了个口,竟是要把所有的话都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好叫心上人清楚他的心意才是。
吴长庚是听得心里头又甜又慌,他斟酌着道:“此事依然不妥,若你只是图眼前的快活,往后反倒会后悔。不如再三斟酌……”
周慈青叫他这迟疑不定的模样气着了,一时口不择言:“长庚哥,莫不是你自个怕名声不好,所以才这样推三阻四,让我知难而退。是不是你我如今说到这里,落到这个光景,我若是再纠缠,同你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这话脱口而出,心里也跟着惊了一跳,疑心刚才那副嘴脸都不是自己了。
他怎么能说出那等混账话来,这不是伤人心么。自己往日里最是伶牙俐齿了,怎的碰上了这样的事,反倒胡言乱语起来。
周慈青一时悔不当初,正要道歉。可吴长庚却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竟是直接转头往院子外走了。
这一眼把周慈青心都看凉了几分,且他待的可是吴长庚的屋子,怎么他自个还出去了呢。
他心里不免又气恼几分,究竟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开来,反倒要遮遮掩掩,长了嘴不就是要说的么。
周慈青心里恼得紧,再看外头这天色已经黑沉沉的,说不准过不了多时就要下雨了,这还了得?
左思右想,还是觉着不能由着吴长庚的性子。
周慈青也不再深想,腿一抬就跟着出去了。
他不知吴长庚心里想着什么,又觉着对方不至于就这般将他弃之不顾了,便拍板往后山上去找。
周慈青近些日子随着吴长庚锻炼身体,倒不像是第一回爬山那般累得气喘吁吁了。
只他本就怕冷,身上穿的也不多,让那寒风一吹,霎时冻得跟只鹌鹑似的。
“长庚哥!吴长庚!”周慈青拔了声地喊,又随手扯了根杂草。
他心里的气顺着大声喊出,倒是畅快不少。手里不停地拧着那根野草,竟是将那草当作了吴长庚一般蹂|躏。
周慈青心道:要是找着了吴长庚,旁的话先不提,他定是要让吴长庚知晓自个的错处!
他一面扭头张望着,一面愤愤不平地腹诽,肚子里的坏水不停往外冒,竟是忘了注意着脚下。
不谨慎的下场便是崴了脚,一阵剧痛袭来,竟是从山坡上跌下。
另外一头,吴长庚正望着山下沉思,心里头翻滚写无限的思绪,脑子里好似让人放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
他初听周慈青的喊声,还当只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