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新城国际机场,一架飞机缓缓降落。
机舱内,乘客纷纷起来,拿头顶的行李。
凌远把头顶行李柜打开,帮身材矮小的陈局长将他的箱子提下来,才放下,陈局长没好气地瞪他:“你小子,怎么着,要不要我摆酒给你媳妇赔罪?这次咱们是为了大局,委屈了她了。”
凌远把头顶自己的箱子拿下来,回头冲陈局长,苦笑道:“她从来不在乎别人委屈不委屈她,但是这回,我是真的委屈她了。”
此时,林念初穿了大衣裹了围巾,拉着一个行李箱子,出门,又回身,把钥匙放下,然后撞上了门。
第一医院楼门口,韦天舒和王东、朱建华先后提着器械箱从楼里冲出来,韦天舒边跑边冲后面几人急吼:“让麻醉科老侯直接过去!听小郁说的情况,可能得现场就做处置!”
许楠所租住的斗室里,她有些茫然无措的站着。
面前的桌上是凌乱的乐谱。
她一手握铅笔,一手抓了本五线谱,却是把刚刚写好的铺子又涂掉。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上,一会儿,查看一下,一会儿,又查看一下,终于焦急地站起来走来走去,重新反复听留言。
留言里,李睿的话之外,是很清楚的几个不逊的挑衅的声音,和一些撞击的杂音。
然而到了一个点,留言结束了。
许楠急得抱着肩膀走来走去,不断喃喃自语:“没事没事,他一定没事的,就是些街头小流氓,没事的,他从小跟着特种兵部队退役的警卫员练的……没事的。”她又坐下来,但是才写了几行,又看手机,暗暗地想,小睿,你再给我留个言啊,我的天,你到底在哪儿?!
机场国际到达大厅里,凌远和陈局长一起出关,陈局长给司机电话,凌远习惯性地拨总护士台:“我凌远,哟,曲老师,今天您大夜啊?我?哦我提前了……”他本来含笑,突然仿佛完全不能致信地站住,“您说什么?!”
陈局长一愣:“怎么了?”
凌远突然把自己行李往陈局长身边一推,匆匆道:“您帮我先带回去!”
陈局长正发愣,凌远已经朝外飞奔,甚至粗鲁地推开挡路的人,陈局长发呆了几分钟,有些担心地忖度——这,不会真是媳妇出了什么事儿?
混乱一片的小街。
救护车声,消防车声,从不同方向,由远及近。
李睿依旧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而郁宁馨只是跪在他的身边。
消防人员带着电钻切割器等器具从消防车朝李睿过来。
而另外一面,白大衣下面是手术服的韦天舒提着医疗箱冲过来。
郁宁馨抬头,如同看见了一点希望,叫到:“韦大夫……”
韦天舒看见地上的李睿的那一刻,脸色苍白,手抖起来:“这,这是怎么了——”
凌远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来,当他的声音响起来时,韦天舒先是惊喜,随即仿佛镇定了些。
但见凌远分开人群迅速在李睿身边蹲下来,快速查看,抬起头,他原本分明的脸部线条此时仿佛更凌厉了些,在路灯光下仿佛刀刻。他冲着韦天舒和消防人员,语气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波澜地问:“尽量保持不震动的话,切割这段铁条上面的部分,需要留多长?”
消防人员低声商议半分钟,给出答案:“10公分。”
凌远点头,冲韦天舒道:“做准备,我们在救护车里进行手术,让脑外的人立刻过来,不——叫九院驺主任。体内的玻璃、铁条,脑部的伤,不能折腾回手术室了。”他说罢站起来,冲消防人员道:“来吧。”
那是一场传说中最经典的院外急诊手术。
然而它所有的精彩,都只存在在传说里,从当时参与乃至目睹这场手术的所有人,提起来,都是惊叹。只是,这场手术,却没有任何的文字记录。
向来重视病案传承教学意义的凌远,在教育处主任跟他提起是否能将这一次抢救记录归档的时候,凌远只答了一句,
“我永远不想再回顾这台手术”
那一天,最终,李睿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着各样的线,躺在了第一医院icu病房。
凌远与韦天舒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沉默着。
韦天舒感慨道:“关键时候,还得是你……你可真撑得住。如果你不在,我很难不去想,手下这是小睿。”
凌远并不说话,嘴唇紧抿,仿佛冷静,回了下头,看见icu门外,穿着军装,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李睿父亲,低声冲韦天舒道:“你跟他父母讲吧,我……”他极轻地皱眉,压了下上腹,嘴唇抿得更紧。
韦天舒皱眉,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很快摇头道:“行。你毕竟是领导,他情况不确定,不方便说话。你走吧,我跟他们说。”
凌远正在皱眉,听了这话,一愣,随即脸上闪过苦笑,却不解释,只是点头,从侧门出去。韦天舒朝李睿父亲走了过去。
李卫国:“韦大夫,你说吧。”他问了这句话,透过icu的玻璃墙,看着依旧在沉睡的儿子,并不太敢看韦天舒的眼睛。
韦天舒:“手术,算成功,理论上,所有脏器,都完好;脾脏有两处裂伤,修补了。网膜和结肠,有穿透伤,那部分切除后修补了,对功能影响不大;折断的肋骨,扶正了,其他的多处外伤,本身不是太大问题,一些玻璃碎屑,我们都清除了。”韦天舒说得费力,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看着地面,接着说到,“但是失血过多,脏器缺血时间偏长,之后会不会有各种衰竭,很难说;而这根钢钎污染严重,我们当时为了抢时间,也因为残留部分依旧造成转移患者困难,每一次转移颠簸都可能再度造成撕裂出血伤害,我们只能选择在急救车中手术——无菌条件比不上正规手术室。我和凌远在操作上,已经尽量地做到精细,但还是不敢说……”
李卫国合目点头:“凌院长是小睿的老师,他学生时代就最服气的人,韦医生是著名的快手,他……都在家里提起过。”
韦天舒:“更关键还有,他头部受重击,ct和核磁出来的分析,有血块。不影响生命中枢,不会造成死亡和呼吸骤停,所以当时不是处理的第一位,可是位置上,很可能压迫视神经。”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抓着口袋里的听诊器,“但是小睿现在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不能再接受一次开颅手术。而这个血块有可能吸收,那是最好的情况,却也可能不能吸收,那么也许会需要考虑之后手术。但是,也有可能继续出血、增大,影响生命机能……如果在短期内出现这种情况,出现这种情况……”他摇摇头道,“我们医院神经内科与神经外科不算强,也许明天外院专家,看过,可以给出其他的更好的备选。”
计程车在楼前停下,凌远付钱下车,不自觉地抬头看5楼的窗,全黑,但他一直紧绷的脸部线条还是放松了,带了一丝丝暖气。
司机把他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提出来给他,凌远道了谢,快步地提着行李上楼,掏出钥匙开门,打开门厅的小灯。
客厅里一尘不染,鞋柜和挂外衣的衣架显得有点空,连厨房里都是整整齐齐,没有一只乱丢的杯子。
凌远呆了一呆,神情有些莫名的紧张,他把箱子丢到一边,几乎是跑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喘息了一会儿,低声叫了声:“念初?”
没有回音。
凌远提高声音叫到:“念初?”
没有回音。
凌远打开了墙壁的灯,床上空空如也,床罩罩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