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做人要有素质
李雨升说完话,鹿明烛没什么反应,一边的扶应站直身体,看都没看二人一眼,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掐了个决,李雨升眼前一花,人就没了。
“我去!”
这一下带给李雨升的震撼极大,他刚要发表点惊讶的感叹词,身后卧室里的女魃走上前来,将站在门口的鹿明烛往外推了一点,抿唇笑道:“孩子我给哄着睡觉了,你们俩有什么事儿到楼上去,别把我们娘俩吵醒了~”
“啊?”
李雨升脑子没转过来,女魃已经将卧室门关上,随即“咔哒咔哒”两声塑料开关的响动,听着像是给开了小夜灯,准备为女鬼童进行“妈妈给你讲睡前故事”的阶段了。
适才还凶险万分要死要活,一转眼就变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剧情,李雨升只觉得自己像是云山雾绕地坐了一趟过山车,巴巴儿地愣了半晌,看着鹿明烛,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真的没事儿吧?”
鹿明烛缓缓摇头,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前,李雨升看着他确实还算红润的脸色,又看了看满是血迹的衣服,放开了鹿明烛的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塞在鹿明烛的手里,将鹿明烛后背往前一推,抬手指了指通向四楼的楼梯:“没事也洗洗,主家的东西有规矩不能乱动,你先穿我的。”
这下反倒轮到鹿明烛发愣了,不过他回神得很快,轻轻“嗯”了一声,攥着李雨升的衣服,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去。
三楼只有一间小卧室,李雨升自是也要到四楼去睡的,他听见楼上浴室响起水声,倚靠着楼梯扶手斟酌了一下第二天去和老两口交代情况时候该说的话,也慢吞吞地走了上去。
每走一步,李雨升都忍不住要脑补鹿明烛只穿着自己外套出来的样子——大概衣服的下摆能盖过鹿明烛大腿的上半段,那么两条腿就会自然而然地露出来……约莫会很白、很直,身上热气腾腾的,脸色说不定会因为浴室的水汽而更加红润,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那两点小痣也往人的心上跳,李雨升要是邀请他一张床上睡,他肯定又是百般推诿,不上床睡觉也好,就看着他坐在椅子上,要是跷二郎腿的话,两条腿就会交叠在一起,盘着腿坐着更是好风光……倘若借着装睡翻身的机会,手背沿着小腿的弧线向上蹭一把——
李雨升想着,脚步骤然停下,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霎时攥得死紧,就连青筋都跟着绷起来,他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连带着捂住不正常的呼吸。可耳边听着水声消失、听见浴室里窸窸窣窣,愈发压制不住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脏。
浴室门被打开了,有脚步声响起来,经过自己面前,有人细着嗓音说了句什么,李雨升只知道自己应得含糊、应得敷衍,之后那人走了,李雨升却还是忍不住掀了掀眼皮,偷偷地看——
鹿明烛当然是不会光着腿出来的,他套着自己的裤子,挡得严丝合缝,明明没留一点余地,却平白更多了些想象的空间。
李雨升快步走进浴室里,被鹿明烛留下的那些水汽蒸得发昏,他一把将水龙头扭去最凉的方向,任由刺骨的冰水像针一样扎进自己已经没救了的脑子。
等到李雨升带着一身寒气从浴室里出来时,鹿明烛正坐在茶桌边捻香。
四楼没什么待客区域,没有客厅,上来就是这么一个算得上宽敞的茶室,鹿明烛没有问李雨升犯什么病要洗凉水澡,甚至都没看李雨升一眼,只是手指轻动,慎重但快速地捻好了一根线香。
“我说,你这玩意不会上瘾吧,以后离了它我睡不着怎么办?”李雨升一屁股坐到鹿明烛对面,信手拿过鹿明烛还未捻好的香打量,鹿明烛也不同他抢,只是轻声回答:“以后多给你做一些备着。”
“你每天都给我捻一根新的不行?”李雨升将线香交还给鹿明烛,看着鹿明烛波澜不惊的神色,问道:“是不是这个黑无常死了以后,我就要立刻被喂忘情水,你就转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鹿明烛不置可否,李雨升当然晓得他是默认,不由得冷笑一声,向着鹿明烛凑了凑:“你是把我当什么呢,嗯?上辈子延续下来的香火?当我是你和上辈子的那个‘我’养得好大儿?”
“我没……”
“你说为什么丫头片子会觉得那个厉鬼熟悉?”
李雨升话题转得实在生硬又突兀,鹿明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甚至没注意到李雨升什么时候趁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约莫是刚洗过冷水澡,李雨升身上的温度和鹿明烛差不了多少,他不肯好好握着鹿明烛的手,非要将大拇指挤到镯子的圈儿里面,绕着那最薄、最容易触碰到脉搏的皮肤打着圈儿抚摸着。
李雨升的手没那么柔嫩,甚至是粗糙的,摩挲在皮肤上的感觉过于鲜明,几乎要让鹿明烛起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从肺腑胸臆开始心猿意马地痒,一时间忘了答李雨升的话。
“又不理我?”他的晃神反倒被李雨升抓握住了把柄,鹿明烛听见李雨升从鼻子里轻轻地笑了一声,手腕间的触碰停止了,手背好似被用力压在茶桌上,而李雨升的另外一只手穿过胁下,带着逐渐恢复的热度压在了后背肩胛的位置。
“从背面都能摸到心跳,你怎么就能不是人呢?”
李雨升的声音在贴近耳边的位置喃喃问着,鹿明烛闭起眼睛,只觉得自己身体要发起抖来,连他自己都说不上熟悉还是陌生的气息在颈间票绕着,鹿明烛猛地站起身来,仓皇地后退了几步。
“不要……”
“不是说碰碰抱抱都没事儿?”比起鹿明烛的慌乱,李雨升倒是神色如常,看上去怡然自得得很,不知从哪将自己的烟摸了出来,“噌”地点燃了一支。
鹿明烛垂着眼不去看李雨升,李雨升静静地将烟吸了半支,笑了笑又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问:“你是怕我情不自禁会对你怎么样,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
鹿明烛静静地站着不肯说话,呛味的烟雾在茶室内散开,朝着鹿明烛的身上轻飘飘地、试探一般地降落,室内像是很安静,又像是能听到很多隐约的、旁人的声音,鹿明烛抬起手来,轻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是怕我……控制不住……忍不住……”
他轻轻地说着,每一段话都没有说完,声音因为太轻而显得喑哑,又似乎夹带着哽咽一样的断续。
李雨升看着鹿明烛的样子,禁不住微微皱起眉来——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像传说中“静静地崩溃了”的模样,他思来想去没觉得自己什么地方逼迫到了鹿明烛,然而此时此刻的悲伤、刺痛、压抑都像是有了实质一样,顺着那从他肺腑间吐出来的烟雾,尽数被鹿明烛还了回来。
他眼看着鹿明烛的胸膛和肩膀开始不自然地起伏,不过这种不自然没有持续太久。
“早点休息吧。”
鹿明烛放下了手,神色还是淡淡的,他穿着李雨升的外套,动作没有半分异样。
李雨升却开始觉得这烟太呛了,烟味太冲、太硬,刺得他鼻腔里发酸、眼窝子发热发疼,嗓子跟着紧得像黏在一起。他看了看手里已经烟灰烧出一大截的香烟,向着嘴边凑了凑,可好似这平日里排忧解难的神仙物件忽地变成一块油腻腻的肥肉,教人难以下咽,甚至反上许许多多的恶心来,让他的头被电钻钻了一样疼,几乎想要呕吐。
李雨升“嗐”了一声,将烟头按灭,丢在茶桌上的烟灰缸里。
“我打算戒烟了。”李雨升甩了甩手,挥开自己面前朦胧的烟雾,“看你从来不抽这些,别叫你吸二手烟难受。”
李雨升没有去看鹿明烛,只是垂下头,用指间来回拨动着那根刚被捻好的线香,说道:“咱做人得有素质,你说是不是。”
鹿明烛没回答,李雨升没有意义地、有节奏地点着自己的头,状若无意地喃喃:“少抽点烟,还对身体好,健康,能多活几年,你说是不是?”
过了许久许久,李雨升才听到鹿明烛的声音:
——“嗯。”
隔天闹铃震起来时,李雨升眉头立刻皱紧了。
他觉得自己根本没睡上多长时间——昨天怎么都没睡意,鹿明烛在外间守着,他在卧室里死活不愿意点那根能让人好梦安眠的香,把手机调成静音,麻木地刷着一个又一个短视频,捱到天都亮了、双眼酸涩地像吹满了沙子,才终于阖起眼眯了片刻。
眼下正是头疼的时候,李雨升很是想转身再睡,无奈绝对不可能了,只得强拽着黏在一块儿的筋条子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鹿明烛肯定是早就醒了的——李雨升甚至怀疑,他是没有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