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原来脾气挺大
果不其然,因为已经是短短几个月内第三次发现遗体并且与悬案有关、这一次甚至有可能是跨省作案,李雨升被警察带去派出所按着好一顿盘问,语气也比之前生硬,然而李雨升清清白白,最后也只能签字放人。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李雨升本想让鹿明烛先在近边就地晒晒太阳,鹿明烛却一副急着回去的样子,他只得作罢,打了车带鹿明烛直奔解见鸦的住所。
如今住所周边的神鬼精怪已经对李雨升脸熟,不会再“开玩笑”拉着他进入什么幻境,就算没有人陪同,李雨升也是可以自如行动的。不过李雨升就是站在原地支付了打车费的工夫,鹿明烛就已经走了个没影,还是让他不爽之余有些惴惴不安。
李雨升快步往解见鸦的房间走,自认为都快要跑起来,一路上竟然没见到鹿明烛的影子,一直追到门口才看到鹿明烛拉开房门走进去,步子不带一点停顿,看着像是有了什么小情绪一样。
李雨升还从来没见过鹿明烛这幅样子,赶忙跟了上去,走过客厅都没来得及看解见鸦一眼,几步下了楼,老远就听见鹿明烛“哐哐哐”地拍门喊“扶应”的声音。
想到刚刚确实被扶应饲养的拘魂鬼陡然发难、鹿明烛甚至因此受伤的事情,李雨升也有些不爽起来,他走下楼梯,正好看见扶应开了门,一向安稳的鹿明烛竟然一把将门掰得大开,不等扶应开口问话,直接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扶应的身体被门板挡着,李雨升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还从未见过鹿明烛这样急躁地发脾气,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听见扶应竟然反问:“你又是什么意思?瞒着我替他做事?”
“你既然已经知道,一不来找我商量,二竟然从中作梗,明知我对上拘魂鬼不可能全身而退,你是故意的?”
“我本意是让你知难而退,都没计较你不由分说伤了我的拘魂鬼的事情。你想论一论,那我们就来论:其一,这里是黑无常的地盘,白无常本就没有权利接近;其二,他这些年行事乖悖,有违天道伦常,做出多少恶劣到无法善后的事情?你还替他做事,不就是助纣为虐?”
“他给那些本就要死的人一个机会报仇,不过是——”
“不过是多死几个人、多些要引渡的魂魄?那都是人命!鹿明烛你有什么权利置喙,就算是白无常又有什么权利引导阳寿未尽的人的生死、让旁人遭受折磨!?”
两人争执十分激烈,李雨升在一边插不进话,只得默默走近了一些站住了,眼看着鹿明烛手指里已经捏上了铜钱,竟然是要和扶应从口舌之争上升到拳脚互殴的架势,嘴里还在说着:“他也免于多少冤鬼成为厉鬼?厉鬼岂非更加为祸人间——”
“一百个人死了能有十个成冤鬼吗?一百个冤鬼里又有十个能成厉鬼吗!?倘若白无常做得真的都是像你说的这种好事,骆欤非怎么会承受刺字之痛百年不止、为何他自己也要时常顶受天谴责备!?”
扶应的声音也跟着失控一般拔高增大,李雨升原本不打算介入这种争吵,却在扶应话音落下的间隙里,听见隐约的一声“叮”。
这种声音饶是他还不算十分熟悉,但已经能分辨出来,是来自锁链的声音,李雨升无暇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箭步上前一手按住鹿明烛的肩膀将他向后带了一分,另一手高高扬起——
——果不其然,扶应出手了。
锁链眨眼之间捆到李雨升扬起的手臂上,他本以为不过是被勒一下,然而万万没想到,那锁链碰到身体的瞬间,皮肤竟然像碰到了烙铁一样,引起一阵烧灼的剧痛。
“靠!”
“李雨升!”
李雨升瞬间被烫到,条件反射地抽手,扶应虽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好歹反应迅速,张开手指哗啦啦地收回锁链,几乎同时,几枚铜钱“咚咚咚”地钉在了扶应周身的门板上,几乎每一枚都险些尽数没入。
“你过来干什么啊!”鹿明烛的眉头皱着,也不管扶应了,一把拉下李雨升的胳膊,眼见那块皮肉居然短短时间里已经有了焦黑的颜色,双手翻动结印,李雨升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鹿明烛的手便已经捂在了伤口的位置。
源源不断的凉意如同一阵阵清泉浇在烫伤的位置,李雨升“哎”了一声,鹿明烛猛地抬起头来:“我用你……!”
那双眼睛一开始是瞪着的,内中的情绪多半是责怪和不耐烦,语气更是李雨升从来没听过的相当的不好,然而刚和李雨升的视线对上,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李雨升眼看着鹿明烛抿紧了嘴唇,眼光不到三秒就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像往常一样低下头去,专心为李雨升“疗伤”。
鹿明烛这个样子实在是像被夺舍,只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雨升扭头看向扶应,看见骆欤非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往这边走,在门口被扶应拦下,眼睛里都是关心的神色。
“不是,扶应,我必须说一句,这事儿你干得真的不地道,鹿明烛为什么瞒着你给白无常办事,那还不是怕你知道了叽叽歪歪不像个爷们儿吗?结果你倒好,给我们来阴的,我老家村里最爱计较的叔婆都没你这么背地里给人下绊子。现在把话说开了就得了,干嘛还动手要打人呢?我是不知道平时你俩谁打得过谁啊,人家现在身上还有你那些个拘魂鬼给弄出来的伤呢,你也下得去手?”
听得李雨升这么一说,扶应冷笑了一声,明显是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出来,但是开口前被骆欤非在身后拽了一下胳膊,他侧头瞥了骆欤非一眼,对李雨升道:“你不过活了三十年,能看到多少是非?别以为这是有人在替你们这群无能的人‘伸张正义’。目光短浅没见识,而且刚刚是明烛先动的手,难道我站着挨打,听你的意思,还得我对你们道歉?”
“哎你这话就更不中听了,我——”
扶应话里带着太多次,李雨升当即不乐意起来,手臂却被鹿明烛拽了一下,对面骆欤非也不由分说抬手去捂扶应的嘴把人往后拉,一边用另一只手给李雨升和鹿明烛打手势,摆明了是让大家各退一步息事宁人。
李雨升不愿意给扶应面子,但是骆欤非的面子多少要给几分,加之鹿明烛也在示意他就此了事,干脆闭嘴忍下了这个哑巴亏,对着骆欤非一扬下巴,看着骆欤非对自己点了两下头,把扶应拽回房里关上了门。
走廊里还有三三两两围观过来的其他人,眼见打不起来没有热闹,各自也就散了,李雨升沉默着等到走廊里只剩下自己和鹿明烛两个人,抬起另一只手按下自己已经消肿了的胳膊,连带着按住了鹿明烛的手,歪着头凑到鹿明烛眼皮底下笑道:“你还有这吵吵嚷嚷的时候呢?真被扶应气到了?我还是头一次见。”
鹿明烛垂头不语,李雨升又笑了两声,道:“刚刚是还想连着我一起骂?怪我给你挡了一下?”
这回鹿明烛总算有了些反应,但也没看李雨升,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李雨升手臂上还通红着的条状伤痕,轻声问道:“还疼吗?”
“疼呗,不愧是社会我扶哥,他这链子和别人都不一样啊我靠,三昧真火淬过怎地,差点给我整灰飞烟灭了。”
“扶应和白无常的锁链都是专锁阴魂的,是阳铁,烧掉的是你的阴气,未必见得是坏事。”鹿明烛小声对李雨升解释了一句,李雨升打量着自己的伤疤,问鹿明烛道:“所以你是怎么回事?突然这么生气这么冲动,不像你啊。”
鹿明烛再一次沉默下去,李雨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砸了咂嘴,伸手去掰鹿明烛快要贴到胸口的下巴:“还是说平时你安安分分的样子是装的,这次没忍住?以前都是在我面前装乖?”
鹿明烛被李雨升掐着下巴抬起头来,眼神仅在李雨升的脸上扫了一瞬,瞳孔便偏去一边,又像是心虚又像是执拗不肯合作,让李雨升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干脆放了手揽住鹿明烛的腰,把他半推半搡着带进自己的房间里去。
“说说吧,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因为扶应派拘魂鬼伤你?”
李雨升双手抱胸靠在门口,一副要审犯人的架势,鹿明烛低着头在他面前站着,过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他坏我的事,有点气不过。”
“就因为这个?”
“嗯。”
“那你脾气挺大的啊,小美人儿,”李雨升失笑,“以后我要是坏了你什么事,你是不是得大嘴巴子抽我?”
鹿明烛不肯回答,李雨升催他一句“说话”,他才吐出“不会”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