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街上的摊位都收得差不多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黔都的热闹已然褪去，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在街市徘徊,倒是客栈里人逐渐多了起来，许多落脚的人在外面逛累后回到客栈歇息。
路桦睁开眼，停止了功法修炼。
到了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那两人跑到哪去鬼混了。
路桦实在坐不住，慌里慌张走出客栈，准备寻一寻师妹。
他果然还是不应该对陆望这么放心……
刚出大门，便迎面撞上回来的虞声声。
看见他的黑脸,自知先前答应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她赶紧上前率先认错：“刚刚贪嘴吃东西，回来晚了一点，师兄快回去吧！我先上楼啦！”
还没等路桦开口,她就一下从他身侧窜进去，噔噔噔跑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将大门关上，只剩下陆望留在原地与师兄对视。
两人沉默不语,一前一后来到旁边的一间厢房。
路桦径直走进去坐下,由陆望在后将门关上。
他倒是懂事地关好门就上前将桌上的茶杯摆好。
路桦甩了下衣袖，在门口设了个隔音的结界，以防外面与隔壁的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问了师尊,黔都徐家的事情升云宗不太清楚，但对那矿山略知一二。”路桦将茶水倒在桌面上,指尖沾了一点,在一边画了几笔，“当年大战魔界之主被众门派合力绞杀,摧毁了他的元魂，但魔主毕竟是应天地万恶而生，并非这么简单就能完全诛灭。”
他用茶水画了一道山脉的样子，手指在中间一段点了点圈起来：“当时魔主元魂被分为几片散落人间，如今魔军集结起来，也是为了找回魔魂。师尊说，黔都矿山里面很有可能就有一片。所以妖怪才这么想从虞家手里拿到契约。”
陆望撩开袍子坐下，似是也没觉得他这般心平气和地同自己说这些重要的事情有何不妥，安静地听他分析。
“可是为何不直接争抢？”
妖魔又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既然得知矿山里面可能有它们想找的东西，怎么会仅仅只是伙同虞二爷一个凡人，还用利益诱惑他来威胁虞家订立契约。它们只要自己找上虞家，以性命相要挟也能轻而易举达到同样的效果，还更加简单粗暴。
陆望一手托脸，好像早已经看穿矿山的秘密，为他解答：“两种情况，要么它们不想暴露是妖族想要拿到矿山，要么它们只是想套话，此刻还不能暴露身份。”
他一口咬下煎饼，内里的馅已经有些冷了。
方才买的两个，虞声声好心塞了个给他，实在是吃得太多她吃不下，由他来分担了。
煎饼的香味在屋子里蔓延，路桦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可能两种都有。虞老爷跟我说了，没人知道矿山那份契约是留下的小鱼的血印，恐怕妖族还不知道矿山的钥匙在哪。”
矿山本身自然是想进就能进，所以就像之前分析的那般，妖怪们定是早已经进去探查了一番，但它们真正要找的东西却是藏在了某处，一无所获，之所以想要拿到契约，应该只是想试探钥匙的去处。
“如果魔魂真的藏在矿山里面，那必须得先魔族一步找到。”路桦手捏成拳，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心里的担忧不免表露于外。
之前的消息中，魔族手中已经集齐了好几片魔魂，许是只差最后一瓣。之前还以为它们是要到升云宗来找这一片，却是原路返回，盯上了黔都。若是让魔族找到了魔魂，那么届时它们将魔主复活，天下必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几十年的安宁又将被推倒变为废墟。
“不用着急。”
陆望将手中的煎饼放到桌上，眼里的平和陡然变为锋利，擡眼看向一脸急色的路桦，微微勾唇，声音如流淌的山泉：“像我上次同师兄说的那样……只要我死了，担心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路桦心漏了一拍，再次仔细端详眼前这位师弟。记忆如潮水退回那日在师妹的院子里。
那晚，阿诺和陆望匆匆赶来。
阿诺表情怪异地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打了声招呼后便将醉酒睡得一塌糊涂的虞声声带回房间里照顾，安顿她入睡。
院中剩下陆望和路桦两个人，相顾无言。
路桦当时起身，自觉虽然那番劝导师妹远离陆望的话被他听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就是以前也在他面前说过的。所以他本打算径直离开，连一个眼神也不打算给陆望。
但意料之外的是，却是陆望开了口留住他的脚步。
“师兄是不是也记得？”
他语气还一如往常那般，平静得没带任何情绪似的，落在人耳边总觉得自己败下阵来，被揉进一团云里。喜欢的人觉得柔软舒适，不喜欢的人便觉得困得让人窒息，只想皱眉逃离。
只是此刻，这份平静好像多了几丝犹疑。
路桦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却不知此刻的陆望心中纠结万分。
他一边担心自己的判断错误，一边希冀猜测能够成真，以至于淡定自若的模样底下藏着的紧张破土而出。
“什么？”路桦不明所以。
“黔都，自刎。”
短短四个字，陆望却花了好大的力气说出来。
大概从他睁眼再一次苏醒时就一直埋在心底，成了一道仍在渗血的伤疤，一旦揭开就会血流成河，痛苦难挨。
若非方才师兄对声声的次次提醒，让他开始怀疑，到刚才听到的路桦口中所谓的梦，他还不敢赌这一次。
好在他赌赢了。
他看见路桦脸上对这几个字有着反应，细微的表情松动让他知道判断没有差错，所以他接着往下说：“声声死在你我面前，你记得对吗？”
这次的语气变得更加肯定。
路桦瞪大双眼，瞳孔微缩，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话表明了什么。惊讶大过于疑惑，实在是没有料到竟然会有除了他和师父以外的人记得那次发生的事情。
当初睁眼发现回到过去时，若非师父同他有一样的记忆，他差点都会怀疑所经历的那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怕只是一场噩梦。
居然会有第三个人回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