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7.2

day7.2

会议室里侧的房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有点儿像是那种杂物间。

池淼一时没有适应，她有些看不清，便伸出手摩挲着墙边的开关，想要让灯光驱使黑暗无处遁形。

只是当她刚摸到开关的时候，池淼便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粗糙的东西覆上了她的手，熟悉的触感带来心中的一阵悸动，灯光照亮了整个狭小房间，她先是怔愣，然后擡起头……

熟悉的面容再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却又和印象中似乎无所不能的他完全不一样。

阿火的整只肩颈都被固定带固定，脸色苍白且平静，只是垂眸道，“什么都瞒不了你。”

池淼又有些不争气地想要哭，但她只是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朝他露出了一个很生涩的苦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胸口沉得喘不过气。

“阿火，你的手臂……”

霍焱微微侧过身避开了她的触碰，而后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沙哑的嗓音与之前相比而言显得有些淡漠，“还在。”

但池淼一开始还没能听出来阿火语气里的刻意与避嫌，她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

本就安静的小房间里此时变得更加静谧，气氛变得逐渐凝滞了起来。

即便是迟钝如池淼，看着霍焱始终移开不看向自己的眼眸，也隐隐察觉到不安，终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阿火，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

池淼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她知道平时阿火话就不多，可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他们曾经做过如此亲密的事情，怎么感觉现在又重新回到了一起逃亡之前，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池淼有些急迫地伸出手拉着阿火另一只完好的手腕，“那你手臂受了伤，是不是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衣食住行都不方便，我可以照顾……”

“——谢谢，但我想我不需要。”

池淼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立刻被阿火打断了。

“为什么？阿火，你怎么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逃到了安全的省城，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在一件一件打破池淼的预料。

但霍焱却始终表现得很平静，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显得喑哑且磁沉，“池淼，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本来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毕竟我的姓名、工作和身世全都是伪造的……”

池淼现在自然是已经知道，但她不明白此时阿火说这些是为什么。

“阿火，你想说什么？”

霍焱此时也沉默了。

昨晚，见到了行动组的一行人后，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也明明知道这一切并不完全都是自己的错，可是，睡在医院的他却还是整晚整晚地做着噩梦。

一段段画面、一张张死去的脸在梦境中如同走马灯一般晃过，有德叔、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几个年长不了他几岁的前辈……古怪地发生在看似平静下来的时候，远比逃亡时的夜晚更加折磨。

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内心的感受很难被准确地形容，明明自己只和池淼相处了极为短暂几天时间，也不知道此时心中那种隐隐的酸涩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但霍焱清楚的是，他搞砸了一切，害得本该全身而退的德叔死去，甚至还连累了那么多的无辜的人，所以，他绝不可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恨的人没死成。

没死成的不仅仅是那些恶人，同时，也是他自己。

他得赎罪。

不得不承认，池淼是他短暂逃亡路上的一道无比耀眼的光芒，引诱他短暂地沉沦，将一切痛苦之源抛却脑后。

可是现在，回归现实，清醒过来的霍焱只能选择将无辜的她继续推开。

——是他的错。

像他们这种人，是依靠恨意活下去的，爱总是难以长久。

即便有，也会被伤害、被利用、被摧毁……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

良久，他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池淼，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你会有光明的未来，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池淼呆呆地看着他，声音干巴巴的、还有些语无伦次。

“阿火，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你这样的人’……你别想骗我，我、我知道的。你是个好人，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别说了！”

霍焱急促地打断了她，他的眼睛有些痒，生怕再过几秒就再也无法在池淼面前继续伪装下去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更加嘶哑粗粝，但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就像是第三者一样，平静地陈述，“我会找人好好照顾你，还有你父母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等等！”

池淼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不可置信地拉着他的手臂，仰起头盯着他看不出表情的脸，“阿火，你这么说……难道你还要回去吗？但他们已经识破你了，你会成为他们的靶子，你会死的！”

和聪明人说话，从来不需要明说，她此时便已经明白了大半。

但霍焱还是将自己的手用力地抽了回来，垂下眼眸再度避开了她的目光，“池淼，别再叫我阿火，我不叫阿火。更何况，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女孩定格在原地，过了好久，这才缓缓地收回了自己试图握着她的手。

此时池淼的眼眶发红，湿漉漉的漆黑眼眸倒映着霍焱的轮廓。

可是，她还是执拗地叫他阿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