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再见

许言夏在许家村里又等了小半个月，还是没有等到自己弟弟的音讯。

终日以泪洗面，就连肚子里的胎儿都有些不安分起来。

整个福平县的风气都乱了，一日许言夏正在家里打水，就听见有人从院门前奔过去，嘴里还叫着，“叛军来了！”

她手里的木勺“砰”一声掉掉了下来，赶紧躲回屋里，将门锁上。

门外传来了兵器厮杀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口不能言，许言夏的听力比正常人好上许多，她甚至能够听到兵器划开人的血肉所传来的声音。

“嘶——”的一声，有点像许词间带着她去裁缝铺里裁布时，那把布剪刀划开棉布的声音。

想到自己的弟弟，她又开始流泪，哭得眼睛生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将她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强撑着身子挪到门前，两手不安地扶着自己的肚子，贴着门敲了两下，好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听见了。

“是我。”

许言夏听出正是裁缝铺的掌柜，哆嗦着手打开了门。

她心里怕极了，却又忍不住怀有一丝期待。

希望掌柜是来告诉她许词间的下落，又怕掌柜是带来了许词间的死训。

可惜这两种猜想都没成真，许言夏拉开门，看见掌柜穿着一身朴素的麻布衣服，手里还提着一个蓝布包裹。

“许姑娘，整个桐州乱了！”掌柜的抓紧自己的包裹闪身进了门，又反手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她的脸上戴着怜悯，她也知道许词间没了下落的事，一条街的邻居街坊们都很感慨。

如今整个桐州都陷入了一片慌乱，朝廷的援军最快也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到。

生意是做不成了，甚至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要让他们在这里白白的耗上一个月，说不定到时候连命都丢了！

“我们几个要好的掌柜商量了，看能不能上府城去。”掌柜的又于心不忍看了一眼许言夏的腹部。

“我们打算换一个地方做生意，许姑娘，你如今在这里无依无靠的，不如也跟我们一路同行？”

许言夏的心灵顿时被一股暖流所包裹，她眼含热泪的看着掌柜，直直地朝地上跪去。

她在许家村少说也住了十年，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根本没几个人来她家过问许词间消失的事。

如今居然是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掌柜，在逃亡前夕，还想着来捎她一程。

掌柜的吓了一跳，赶紧扶着许言夏的胳膊将人撑住。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当初许巡检在县衙办差的时候，对我们这一群商人多有照顾，如今你们家这副模样……我们说什么都不能袖手旁观。”

提到弟弟，许言夏心头忍不住又泛起了一丝悲凉。

她忍住眼泪，坚毅地点点头，又给掌柜的端了一碗凉水放在桌上，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掌柜的会意，端起凉水猛地灌了一口，又摆摆手，“去吧去吧，赶紧收拾，咱们今晚就要启程了！”

许言夏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东西不多，全都收拾起来，甚至比那裁缝铺掌柜的蓝布包裹还小上一大圈。

将东西打包好，挂在肩上之后，她环视房间看看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就发现书桌前的那面土墙上还挂着一张白纸，那是宋祈原教她写字的那个晚上，他们两人写满的那张。

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两人的名字。

她的字迹和宋祈原的几乎难以分辨，除了写出来大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在练了一个晚上，写满了好几张纸之后，就连宋祈原自己也没有办法分辨两人的字迹。

想到收到宋祈原的信那天的事，许言夏眼前划过的一幕幕，两人之前相处的画面。

她发现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给宋祈原钱的画面。

就像那信中所写的，她与宋祈原之间，仿佛真的只是资助穷书生读书的清白关系。

又回想到宋祈原带她去酒楼的那天晚上，那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也是她第一次踏入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

她忍不住想起了那天晚上昏暗的烛光，想到宋祈原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背上，身前。

手下意识地抚摸起了自己隆起的腹部。

宋祈原竟然在京城结婚了。

他违背了他们的婚事，也辜负了她的真情。

但他说过，如果自己有困难，还是可以去找他。

许言夏对于负心汉的承诺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她想要一个原因。

她想知道为什么，明明说好会善待她的宋祈原，到了京城之后会这么快就忘记一切。

或许在她的心底深处，还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宋祈原看到了她的肚子，如果宋祈原知道她有了他们俩的孩子，他会回心转意吗？

许言夏摇摇头，将一切纷乱复杂的思绪从自己的大脑中清除出去。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甚至马上就是要当娘的人，不管怎么样，这个京城她都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