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可以既往不咎
04可以既往不咎
兴许是药物的缘故，在李尘望结束了之后很久很久，林亦辰始终没有半分困意，这种清醒的记忆让他十分焦虑和难受。
一股碘伏的味道进入他的鼻腔，紧接着冰凉的触碰感便在他脖子蔓延开来，并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感。
林亦辰睁开了眼，只见李璟半张脸正对着他，正小心翼翼地给他那被刀划破的皮肤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很轻也很快，林亦辰厌烦地又闭上了眼，又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码，他看够了。他已经不再想去思考这个人到底是李璟还是李尘望了，终归没有意义。
长期的荫蔽环境没能让他心绪崩塌，但现在他竟然感觉看不到生命的尽头了，和外界失去一切联系，除了吃和睡，还有李璟强迫他之外，他再也没有其他的活动。
在被李璟困住之后，他每天只能看着天花板还有李璟那张脸，如今看着漆黑一片的空间，林亦辰竟突然有了想把舌头咬断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连忙恢复了些许理智，不过才短短十几天，自己怎么会萌生这种不健康的想法？
“你这样的乐趣是什么？”林亦辰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语气听起来不痛不痒，实则心底都在发颤。
“你母亲的死也要报复到我身上吗？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罢了，也没人指望一个疯子会有人性。”林亦辰安静了下来，和李璟说话，是等不到回应的，
“不……”
李璟的突然发声让林亦辰不由得内心一震，他偏过头，看着那张低落黯淡神情的面孔，没错啊，他是李璟，李璟竟然说话了。
不过，林亦辰终究是听不清他口中的呢喃，他也听不懂，索性也就不当回事。
“李璟，你想一辈子都和我耗在这里吗？”这句话林亦辰也只是随口一问，这是他脑海里突然闪现过的问题，也是莫名其妙地就脱口而出。
李璟的拳头在林亦辰看不见的地方暗暗发着力，神思被林亦辰的这句话给惊起波澜，心脏也不由得震颤了下，陷入了惘然。
林亦辰也没有去看李璟如今是何表情，他真的累了。
林亦辰冷笑了一声，“不过，我可不想。你最好把我困到死，否则，我会报复的。”
李璟的身世他再清楚不过了，父亲入狱，母亲离世，虽然曾经也辉煌过，但现在就是一条满目疮痍的流浪狗，什么也没有，只要自己出去了，想弄死李璟，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李璟没有反应，看起来毫不畏惧，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听林亦辰在说什么，因为他的思绪已经被林亦辰刚刚的那个问题缠住了，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和往常一样，李璟到点出去带饭，回来又迟了些许，不过，今天的饭菜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吃起来味道也变了，林亦辰那闻到饭菜味道就恶心想吐的感觉也淡了些许。
李璟小心翼翼地看着林亦辰的反应，在确认林亦辰不排斥今天的饭菜时，他喂饭的动作轻快了些许，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那是喜悦，不敢让林亦辰发现的喜悦。
“你想……看……电影……吗？”
李璟的声音很小，还略显口齿不清，但林亦辰还是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他擡眸对上了李璟的视线，露出了丝丝不可思议。
在他对李璟进行治疗的三个月里，这个主人格从来没说过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亦辰的讶异也没持续太久，他没心思去猜，也不想去猜，不过对于李璟提出的这件事，他倒是很乐意，毕竟，他真的无聊透了。
林亦辰没有拒绝的回应在李璟看来便是同意，很快，他就给他播放了一个文艺片。
林亦辰不喜欢这种题材，无聊至极，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直到结束，他的表情都没有半分变化。
故事讲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主角，为了自己的梦想，付出了很多努力，却换不来同样的馈赠，最终还是归于平凡。
影片以一个孤独的背影结束，林亦辰不由得冷哼了一声，眼神中充斥着不屑的嘲笑。
“这种片子的意义何在，凡事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很普通，真是可笑。”
片尾声戛然而止，李璟的脸色也同时沉了下来，低沉晦涩的嗓音响起，“他不可怜吗？”
林亦辰发笑，“可怜？那这世界上的可怜人门槛也太低了，这片子的意义是让我们去可怜一个甘于平凡的普通人？抱歉，那我可无法共情。”
突然啪的一声，李璟将平板拍倒，开始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眶里的红血丝似乎都要爬出来，“所以这些普通人就活该归于尘土，活该受人冷眼？！活该受到苛待吗？！”
“李尘望，你又要发什么疯！”林亦辰终究是无法忍受这两个人格猛然地转换了，倘若不是知道他有病，他根本不会和他好好说话。
“你们根本就不会懂，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能好好活着，也是上天对他的仁慈了，可是，为什么就没人能对他好一点，为什么，为什么！！”
李尘望揪起了他的衣领，就像一只野兽般扑在他眼前，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开爪牙把他的骨头啃噬干净，那声声怒吼夹杂着泪水，滴到了林亦辰脸上。
那滴泪就像寒冰，把林亦辰的身体都冻僵了，他征了征，终于直视了这只野兽的眼睛，“李尘望，我有对你做过什么很坏的事吗？那三个月里，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可以当作这是理所应当，但是，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有对你不好吗？”
空气里的呼吸声在那一瞬间停滞了，李尘望缓缓地松开了手。
林亦辰看到了李尘望的变化，莫名地感觉有些意外，他印象里的李尘望，根本不会去思考他说的话，只会暴力和发疯，他原本也没企图过去唤醒李尘望的良知，但眼前这般，他突然有些想试试了。
“我们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放了我，之前的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也不知是李尘望那滴眼泪的缘故，林亦辰又心软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原本的自己一心想着出去后要弄死他，现在，他竟然说出了既往不咎这句话。
李尘望嘴唇温热的触感在林亦辰毫无准备之下又覆了上来，吻得他快要窒息，“李尘……唔……”
李尘望的手掌扼着他的脖子，他的耳根和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在感觉自己快要被李尘望掐死的那瞬间，李尘望终于放了手，随后揪着他的头发，厉声道，“你就这么想离开？！”
“不然呢？我有我的生活，我难道会想和你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吗？！我不是你，我没疯！”
“好，你想离开，我给你机会。”李尘望顿了顿，慢斯条理地上衣脱了下来，而后解开了林亦辰手上的镣铐，将脸贴到了他眼前，“让我满意，我就放了你。”
林亦辰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他确认自己没听错，只要自己按他说的做，他就解脱了。
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用这种方式获得解脱的机会，就如同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就算自己出去了，也还会觉得恶心吧。
“我给你十秒的考虑时间。”
“十。”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