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萧兰纯听得珍妃之祸这四字,方才还泛着红晕的娇羞脸庞一下褪了色,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你为何突然问这个?”她凝眸盯着陆知晚。
“这……”陆知晚也被她这突然郑重的神情弄得有些紧张兮兮,斟酌着开口:“先前外头那些人不是总是骂我妖妃吗?还说陛下再继续这般宠我,没准我就成了第二个珍妃……所以我就问问珍妃的事,呃,引以为戒?”
萧兰纯颇为惊讶看她:“你之前不知珍妃之事?”
陆知晚嘴角一扯,心说我知道的话还问你做什么。
但看萧兰纯这个反应,她只能瞎编:“郡主应当知道,我原先不过是岳州府辖下一个小县令之女。我们那儿地界偏远,消息闭塞,京城的一切就像那天上的月亮,看得着,摸不着。所以我对珍妃之事,只知个大概,并不详尽。”
说到这,她还作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巴巴看向萧兰纯:“这不是想着郡主是皇亲国戚,定比外人知道更多隐秘细节,这才来问你。”
萧兰纯见她这般实诚地提及那不起眼的身世,话中又暗暗捧了自己一把,心底受用的同时,又生出一丝惭愧。
先前她和顾贵妃一块儿闲聊时,没少拿陆知晚的出身做文章,诸如乡下来的、土包子、田舍女、野家雀……这些粗鄙蔑视之词,她们一个不落全给陆知晚按上,聊得津津有味。
现下当着正主的面,且对方对出身态度如此坦然,倒显得她们之前狭隘刻薄了。
萧兰纯不自在地端起茶杯喝了口,再次放下杯盏,她语气生硬地安慰着:“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英雄不问出处,咱们大兴的开国皇后也不是什么京城贵女,不照样当了一辈子皇后,和太//祖帝恩爱相守了一辈子?可见出身并没那么重要。”
陆知晚微诧,这小郡主还会安慰人?现下看来,也没原著里写的那么可恶。
“那郡主可愿与我说说珍妃之事?”她趁热打铁地问。
萧兰纯犹豫一阵,又左右瞧了瞧,确定殿内没了外人,才点头道:“行吧,反正那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又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萧兰纯便将珍妃之事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前,先帝前往河洛微服私访,遇上一位名唤隗珍娘的酒家女。此女容貌娇俏,又酿得一手好酒,先帝对其一见倾心,在宫外与她相处一段时日后,恋恋不舍,索性将她带回宫中。回宫之后,陛下独宠珍娘一人,甚至不顾大臣们反对,将她封作仅次皇后之下的皇贵妃。”
“本来人心有偏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这珍妃生性好妒残忍,非但不许先帝宠幸其他妃嫔,还迫害怀有皇嗣的妃嫔。自打她入宫以来,后宫再无皇嗣诞生。头几年,先帝还守着她,静待她腹中好消息,可一年又一年过去,珍妃迟迟未有喜信。眼见陛下年岁渐长,膝下却子嗣凋敝,朝臣们纷纷上谏,让先帝以社稷为重,先帝也有所动摇,开始踏足后宫。”
“在这之后不久,先后有两个后妃传出好消息,朝野内外皆为之欣喜,唯独珍妃痛哭不已,与皇帝又吵又闹,几次三番想寻死,最后愣是逼着皇帝给那些妃嫔灌红花,将腹中皇嗣生生流产……”
“好在恶人自有天收,又过了一两年,珍妃害了时疫,病重而亡。先帝也是个情种,在珍妃去世后不久,也一病不起,他不后悔将珍妃带入皇宫,唯独后悔膝下无子,无法承继江山……”
听到此处,陆知晚忍不住插了个话:“既然无子嗣,那陛下他是……?”
垃圾桶里捡来的?还是宗室子弟过继来的?
萧兰纯还沉浸在珍妃故事的余韵里,听得陆知晚这问,讳莫如深地叹了口气:“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陆知晚正听故事停在兴头上,忙给她添了杯茶,殷切催道:“那你继续说说?我等会儿再给你多算一卦。”
话匣子一打开,萧兰纯也有些收不回来,索性一聊到底。
她呷了一口茶,故意卖关子似的睇着陆知晚:“你可知陛下十分喜欢狸猫老虎之类的野兽?”
“知道呀。”陆知晚点头:“他还送了我一只小豹子,就在我后殿养着呢。”
萧兰纯:“……?”
方才还放松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绷着肩膀往门外看:“你还养豹子了?关好了没?”
“放心,关好了。”陆知晚安抚着:“而且我们家小富贵很乖的,从不乱咬人。待会儿聊完有空的话,我带郡主过去瞧瞧?”
萧兰纯看着她提起豹子时的那副宠溺笑容,额角突突抽动两下。
好像忽然理解这个昭妃为何受宠了?敢情和皇帝堂兄一样爱好独特。
再三确认后殿的豹子已经关好,不会跑前面来攻击人,萧兰纯才稍定心神,与陆知晚说回萧景廷的身世。
“你还记得我方才与你说,先帝中间有段时间,踏入后宫宠幸其他妃嫔了么?”
陆知晚颔首,“记得,不是还有两个妃嫔怀了孕,但被灌了红花?”
萧兰纯:“其实那时除了那两位妃嫔,还有一位御花园的洒扫宫女,也怀上了。”
陆知晚眉心一跳:“难道说这个宫女怀的是萧景廷?”
“是。”
萧兰纯点头,声音也不自觉压低:“我这也是听我傅母说的,她从前是在太后身边当差的,年岁到了出宫,就到了我家府上,照顾我的起居。”
陆知晚乍一听脑子还有些晕乎,转念再想辽东王和太后的那段过往,没准辽东王爱屋及乌,见不到心上人,便将伺候过心上人的宫人请入府中当差,也算一种慰藉?
轻晃了晃脑袋,陆知晚看向萧兰纯:“不是说陛下的生母是才人徐氏么?”
“哎呀那都是对外的说法了。”
萧兰纯低低道:“不过那宫女的确姓徐,被先帝宠幸后,她畏惧不敢声张。后来发现怀孕了,肚子大了瞒不住,又怕落得另两个妃嫔的下场,便跑去凤仪宫求了太后。你知道太后是个心善的人,见徐氏腹中胎儿已有五月,于心不忍,便答应帮她。她命人将徐氏送到偏僻冷宫处,又暗中照料她起居。原想等着孩子诞生养大后,再告知先帝,哪曾想在徐氏临盆的前几日,有小人告发,珍妃得知了此事……”
陆知晚呼吸一窒,也紧张起来:“然后呢?”
“珍妃自是大怒,与先帝哭闹了一场。可徐氏快要生了,这时灌红花也没用了。那会儿恰逢秋狩时,珍妃便道,将徐氏一同带去山上。若她能独自在林中熬过三晚,说明她腹中龙胎有上天庇佑,可以留下。若她在林中死了,说明老天爷并不想留这个孩子,天意如此,怪不得旁人。”
陆知晚:“……”人言否。
若说一开始她只觉得珍妃是个在封建后宫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女人,并没觉得有多可恶。那么现在听到她这般迫害一个临盆的孕妇——她要是真的痛恨背叛,就去把先帝阉了啊,把个无辜孕妇丢进山林里算怎么回事?
稍缓思绪,她看向萧兰纯:“然后徐氏活下来了?还诞下了孩子?”
“诞下是诞下了,可这其中还有一番曲折。”
萧兰纯语气都透着几分惊叹,啧啧嘴道:“三日过后,当太后和珍妃的人同时赶去林中山洞时,便见徐氏气息奄奄躺在洞中,身下全是血,腹中孩子已经没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