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 被休,但成为女帝 - 杲杲出日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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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失守与桓元的自尽,令桓楚彻底陷入了无可逆转的颓势之中。

北府军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所有被桓楚割据的国土。

江左的疆域一时扩充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处处皆是一副欣欣向荣、革旧鼎新的好景象。

新收复的各州均在加紧开展丈量土地、划分田亩的工作,新年到来之前,所有村县都已报上了新的三长名册,温述持续在中原和关中地区推行新政,郗如与南烛则基本完成了兖、青二州的工作,由南烛回建康复命。

宋和成立了专班队伍,从江左原有诸州开始,带着北府军的带刀护卫,逐个巡视新政推行结果,凡有欺上瞒下、以权谋私者,均审问记档,当场撤职,等候处置。

徐州府学的第一批学子已然毕业,顾信带着府学中的教习与博士,综合考虑学子们的学习成绩与实习表现,拟出了一份去向名单。

需要审定的名单很快就被呈给了郗归,郗归翻阅之时,发现尽管府学并不以门第分别人才,可成绩优异的学子中,仍以世族子弟为主。

在这个阶级之间泾渭分明的时代,珍贵而稀有的知识,已经被世家大族垄断了太多年。

当初府学初立之时,前来就学的侨姓世家很少,倒是有几家三吴世族,因为北府军在三吴的动作而送了子弟过来。

与徐州本地的诸多学子相比,这部分人本不算多,可如今却占据了极大一部分首批毕业生的名额。

铁一般的事实告诉郗归,过去数百年的知识垄断,如今依然在学校中发挥着“余威”,贫民学子依旧无法与出身高位者站到同一条起跑线。

郗归知道,要想打破“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的垄断,就必须让贫民出身者有机会进入官场,接触权力。

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让他们公平地获得读书识字明理的机会。

然而,即便北府军早已开设了数所公益蒙学,建造了可以阅书抄书的书楼,可推广知识,普及教育,仍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业。

更何况,除了书本上的知识外,那些世家大族司空见惯的待人接物之道与官场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也都是贫民学子无法轻易学到的东西。

自利是人的天性,人人都希望儿女子孙能够过得更好。

江左的疆域越来越大,涉及到的人与权也越来越多,郗归若想让这封名单日后变得更加公平,就要迈出比如今更大的步伐才是。

心中的对手,以及欲望的诱惑,未必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好对付。

好在,并不是只有郗归一个人在努力。

顾信一直尽心尽力地为府学的改革筹谋,学子们大多也很出色,并未辜负这份机会。

如宋和那般的天分虽然难得,可此次授官的学子中,仍不乏这几年内悬梁刺股发奋上进的贫寒学子,实在不能不令郗归感到欣慰。

在最终的名册中,南枝依旧名列前茅,胜过一众世族子弟与男性学子,只待在县乡、州郡锻炼几年后,便会成为朝堂上的新兴力量,为贫寒学子与有志女性占据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郗归温和地笑了笑,在这封名册上盖上了印玺。

无论这群学子之间有着怎样的身份差异与性别差异,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将共同作为徐州府学培养出的人才,奔赴大江南北,带着他们在此学到的新理念、新知识,去推动新政的施行,共同营造一个更好的世道。

在这之后,需要双签的授官名册被送到了谢瑾手里。

许多年过去了,谢瑾年岁渐长,可却依旧是从前那副峨冠博带、神情温和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时光如同逝水一般地流走,自己早已不是昨日的心境了。

他与郗归之间,曾经有过种种的分歧,譬如关于对皇室的态度,关于北府军的未来,关于节奏的急缓,关于是否北伐……

最痛苦最动摇的时候,他曾迫不及待地期盼尘埃落定的一天,希望时光向他指明对错,希望自己不必再如歧路亡羊一般无处可去,希望自己能够依旧与郗归同路。

自从战事起后,时光便过得很快,似乎是转瞬之间,圣人没了,北秦亡了,江左再不必担忧来自江北的侵略,甚至收复了北方的大片土地。

事实告诉谢瑾,郗归并没有错,她想要做的,已经在逐步实现。

可这并未弥补他们之间的疏远。

当谢瑾终于能够心口如一地承认郗归的正确,能够心无旁骛地去践行她的想法时,他们已经离得太远了。

联合执政的身份注定了彼此的繁忙,乃至于此后的逐渐疏远。

他们的接触,渐渐只限于台城,或是如这名册一般的文书之中。

当江左的版图越来越大,郗归心中承载的责任也越来越多,谢瑾一日日看着,她从仅仅作为一个人的郗归,向作为一个主君的郗归转变。

人有偏私爱憎,可主君只需要公正。

曾经的爱恋与情分,终究都风流云散、了无踪迹了。

很快,江左就会彻底成为过去,连同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只是郗归的臣子。

多年的执政生涯赋予了谢瑾敏锐的触觉,很快,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那一日,阁臣议事之后,郗归命人换上了新制的大幅舆图。

这舆图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江左的版图已然扩张到了怎样的地步。

她说:“北府军已在金城郡驻扎,是时候恢复前往西域的商道。我打算命北府军护送商队,与南凉、吐谷浑贸易,尽快打通自西域市马的渠道。”

西域良马,多么久违的词汇。

数十年来,江左始终苦于缺少战马,只能辗转通过桓氏与鲜卑市马,谁能想到,事到如今,江左竟能自己去西域买马了?

激动的同时,也有朝臣不大同意,只见那人面色凝重地说道:“西出金城,便是两国相交。我泱泱大国,正朔所在,正当借此机会宣扬国威,怎能与那些蕞尔小邦行贸易之事,白白跌了身份?”

回来复命的南烛瞥了他一眼,正色说道:“韩公说得轻巧,可若不贸易,如何能添置良马?难道要让将士们去攻打南凉、吐谷浑,抢得战马吗?北方才新收复不久,尚需推行新政,教化百姓,提防胡族卷土重来,北府军应将重心放在这些事上,而非与西域各国纠缠t。商队与互市,正是获取战马最为便捷的方式。”

“不可!”韩翊当即驳道,“商人重利轻义,游走两国之间,焉知不会首鼠两端,从中渔利,甚至引发纷争?边境互市更是积患已久,根本不宜推行!”

郗归并未直接劝说,只是指了指舆图,而后才缓缓说道:“后燕、桓楚虽已相继灭国,可并州、冀州乃至幽州,还有不少国土在鲜卑拓跋部手里。拓跋部疆域辽阔,既有鲜卑、乌桓二地的良马,又有长期与柔然作战的经验,更未在诸胡纷争中折损太多实力,如若没有西域良马,将士们要如何与鲜卑人作战?靠从巴蜀之地一批又一批往外运的矮小建昌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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