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与黄金笼
金丝雀与黄金笼
从虞妃处出来虞老太太好似苍老了好几岁,叶蓁蓁心下不忍,亲近地搀扶着她。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要她放心,她只是太难过了。
她忍不住向叶蓁蓁倾诉:“我有四个孩子,前后是女孩,中间两个是男孩。最大的姐儿你看到了,是虞妃,最小的是你母亲。
惠儿自小极有主意,有大姐姐的样子,兰儿乖巧懂事,两个女儿都是很好很好的……”
叶蓁蓁没有打断她,只在一旁静静听着。
“我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两个儿子,一个沉迷长生什么都不管,一个想上进可蠢笨,屡试不中。”
正说着,宫门口迎面跑来一匹马,马背上的人叶蓁蓁眼熟的紧。等走近了,不正是黑白的那个黑吗?
那位黑也认出了她,向她眨眨眼,叶蓁蓁对他轻微地摇摇头。他挺识趣,没有过来,当不认识。
有趣,越州的小娘子在京城,还从皇宫出来,这事裴望之知道吗?
上了马车后虞老太太继续陷入回忆里,“刚建朝那会儿先帝猜忌武将,大部分随他打天下的将军都上交了军权,由文官组成的枢密院管辖。
先帝为了安抚有功的将领,封了很多功臣,你的外祖父就被封了虞国公。”
“由文官辖军权,可文官懂打仗吗?”叶蓁蓁问道。
“这是后话了,当年太祖亲征,统兵权和调兵权皆系于一人。此法可保后方稳定,避免将帅和节度使权力过大而生变。
跟随先帝的一批武将年岁也大了,想着安稳度日未尝不可,天下总得交给下一代年轻人,便也认可了以兵权换爵位。”
“嗯,这个做法温和,既解了自中唐以来节度使权力过大,藩镇割据的问题。也让老臣们老有所依,不至于寒心。”总比杀了强,叶蓁蓁如是想。
老太太接着说:“在赐爵的同时,太祖也提出爵位可继承,但必须降级,大概是怕后代子孙有了爵位便不思进取了吧。
可是咱们朝封号只是代表食禄,并不是具体差事。你舅舅虽然是侯爷,但读书不好,只得了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空有名头,并无实权。”
“所以母亲和姑妈就要嫁给肱骨之臣,以图他们的庇护?”
“是啊,名头意味着排场,侯爷必须得有侯爷的规格。否则外头的豺狼虎视眈眈,虞府怕是更快落败。
越是虚有其表,越是不能让人看出来,也就越要维持侯府体面。
这要花费大量的银子,老爷是有军功赏银和俸禄,可奈何府上花的多进的少,他开始担心虞府的未来。”
虞老太太一说叶蓁蓁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一个人若有权势,压根不必花钱,自有人送钱来。可若是只有名头,需要上下打点的人就太多了,银子自然是不够花的。”
虞老太太对叶蓁蓁的觉悟感到满意,“你说的没错,府上再节俭也省不了太多,随便来一个御前红人要赏钱,打点都不止这个数。
最重要的还是家中得有人能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这样就只有别人打点你的份儿。”
“可是,爹爹和圣上不和,怎么就将姐妹二人嫁给了不同的阵营呢?”
“这便是你姑母说的虞家的计策,太祖临终犹豫是传子还是传弟,当时朝中也分成了两派t。
一派是当今圣上,太后劝太祖‘主少国疑’,政局不稳,为避免前朝的教训应当传位于弟弟。另一派则是你爹爹和赵相,主张传子。
你外祖看不清局势,想着不如两头占尽,先将你姑母许给圣上做妾,过了几年又将你娘许给了你爹。”
“爹爹当年胆子那么大?”叶蓁蓁一阵后怕,爹爹没死已是万幸。
“你爹当年是赵相的得意门生,否则怎么可能娶国公之女?说起来,连取兵权也是赵相谏言的。
他跟太祖说‘唐末争战无休止,其症结在于藩镇权力太重,君弱臣强而已。而办法也无非就是削其精兵,制其钱谷,收齐精兵,天下可安已。’”
“爹爹出事,那赵相呢?”
“他也被贬黜出京了,比你爹好不了多少。不过他耐得住起伏,又起复了。”
“男人争权夺利,女人两头难靠,难怪姑母如此愤慨。虞府左右逢源,想必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自圣上登基后便失宠了,虞府在这场局中虽未败,可也没赢,更是失去了圣上的信任,被说成是首鼠两端的小人。
圣上看在你姑母潜邸时的情分和诞育公主有功,倒没有别的惩戒。”
“恐怕是圣上也知晓姑母的难处,知道她作为棋子的无奈吧。公主比我的年岁还小,可见是入宫之后的事情了,皇上愿意给姑母留个孩子便是有保全她的心。”
“你倒看的明白,要不是儿子无用,女儿又何需受这份罪。”
“圣上虽有意保全,可也不会给予过多的照顾了。姑母不能出宫,日日困在四方天地里。
终究像是鸟儿被折断了翅膀,锁进了黄金笼中,成为了被豢养的金丝雀。”
老太太亦是感慨,“女人在世何其艰难,受家族兴衰的影响,身不由己。
哪怕再有本事,也无发挥的余地。我每每进宫瞧你姑母,她越来越憔悴,人也越来越疯。”
叶蓁蓁想到一事,问道:“姑母说将妙云许给国公做妾,是哪个国公?”
“你别听你姑母老头,老头的叫,安国公也就跟你舅舅一般大,哪里就老头了?安国公的爵位是可以世代承袭原爵的,所以你舅舅动了念头。”
“妙云才十八,配个四五十岁的……”亏舅舅能起这样的心思,跟卖女儿有何区别?
“唉……我也曾劝过他,但是他一门心思在你表哥身上,就算不是安国公,也会是旁的对虞家有用的人。
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孩子是他自己的,我插不了手。”
“妙云就不能选一个青年才俊吗?非得是年岁差那么老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