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7章京兆章氏
第7章第7章京兆章氏
病气冲淡了凌凤池身上浸染多年的官场气势,倒更像刚出仕那阵的清雅贵公子的模样了。
说起来,他今年都二十八了……
章晗玉抛开那片白松茸,只喝汤。
大族不是最看重子嗣?他家中居然无人催他娶亲生子?
连宫里的全恩都听说的流言,章晗玉怎么可能没听过。
满耳朵都是。
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凌家一直声称凌凤池在为亡父守孝。但仔细算算年份,凌凤池是守满三年父丧才出的仕。
结庐守孝三年,出仕五年,他家父亲过世都八年了。哪家为亡父守孝要守八年的。
就像全恩小声嘀咕的那句,谁信?
京城的世家子弟多如过江之鲫。高门重子嗣,多数世家子们十七八岁就早早地由家里安排婚事。
像凌凤池这般,拖到二十八岁不娶妻,不定亲,甚至连两家约好了相看女郎他都不去的,绝无仅有。
难怪流言沸沸扬扬,传得满京都是。
每个月她耳边都能听到新的猜测理由。
这两年是越来越猎奇了。
说起来,他到底为什么不婚?
……
惜罗接过汤碗盛汤。
盯着主家喝完两碗热汤,章晗玉始终在走神。
热腾腾的两碗山鸡菌子汤下肚毕竟有用。
眼见得主家在外头奔波整日、冻得发白的气色红润起来,惜罗这才放下心怀,低声吐露两句家中的事。
“老夫人今日又在佛堂拜了整天的佛。”
“在家里两日未说话了。奴送饭过去时,老夫人也不理睬。”
“兴许是阿郎四处活动,打算救鲁大成出大理寺狱的事,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很不高兴。”
章晗玉喝汤的动作一顿,飘荡的神志被拉回眼前。
“鲁大成的事,傅母如何知道的?”
惜罗也说不清。
老夫人已经许久不出门了。想来想去,兴许是听到下人碎嘴,自己揣测出来的。
章晗玉沉吟着,白生生的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桌上划了几道。“在佛堂发脾气了没有?”
“没有。”
那就很糟糕了。
脾气不发作在佛堂。那是心里积着气,等着对她当面发难。
章晗玉推开碗筷就要起身。
惜罗一惊,眼疾手快把人拦住,哀求道:“阿郎,吃完再去罢。不吃饱了,如何应对老夫人?”
章晗玉垂眼打量满桌的菜肉羹汤,想了想,又坐回原处:“说得有理。”
这顿饭终究还是匆匆地用完。
具体吃了些什么,章晗玉不大记得,反正肠胃里塞饱了。她起身活动几下,估摸腿脚灵便跑得动,不至于被按着打,这才提灯往佛堂方向去。
佛堂设在章家府邸最北面正中。走去佛堂外时,天已经全黑,长廊里起了风。
章晗玉把灯笼放在门外,扬声道:“傅母,孩儿来了。傅母近日可好?”脱靴只着白袜走进门里。
空荡荡的佛堂里,只点起两盏长明灯,供奉在佛龛前。
金身观音大士俯首低眉,手持净瓶,于佛龛高处下望人间。一身缁衣素服打扮的妇人闭目跪于佛前的蒲团上。
黯淡灯火照亮蒲团周围半尺的景象。
老妇人近五十年纪,看得出年轻时相貌不错。如今年纪上来了,眼角皱纹隐约下垂,薄削的嘴唇时常紧抿着,长年累月,便显出刻薄冷厉的面相。
老妇人并不搭理门外动静,只自顾自地念经。
章晗玉踩着白袜走近妇人身侧,取一只线香点燃,插入香炉中拜了拜,回身又喊:“傅母。”
老妇人霍然睁眼,厉声喝道:“跪下!”
这一声厉喝毫无征兆,在空旷的佛堂里嗡嗡回荡,几乎连房梁都震破。
章晗玉却并不觉得吃惊,揉了揉耳朵,麻溜地往后挪两步,跪在老妇人身后的蒲团上。
“跪下了,傅母。您发个话,孩儿认罚。但您老人家生气了,总得当面说个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