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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徽映新天

双徽映新天

巡捕房休息室的煤油灯燃到了底,最后一点火苗“噼啪”跳了跳,在窗纸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随即彻底灭了。

陈霜宜是被冻醒的。

身上的大衣滑到了地上,露出里面单薄的警服,领口还沾着北港码头的雪粒,化了又冻,硬得像层壳。

她猛地坐起身,长椅的木板硌得腰生疼,昨夜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码头的风雪、“海鹭号”的黑影、陆川把她抱进休息室时说的那句“睡会儿,等我回来”。

墙上的挂钟指向清晨六点,时针的滴答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陆川没回来。

她抓起大衣往身上披,手指触到口袋里的实验笔记,纸页边缘已经被体温烘软,却依然能摸到那些扭曲的公式和剂量。

她记得陆川看这笔记时紧绷的侧脸,记得他说“有些事我先扛着”,心脏突然像被什么攥住,闷得发疼。

推开门,走廊里弥漫着煤炉的烟味。

两个值班警员靠在长椅上打盹,枪套斜斜挂在腰间,帽檐压得很低。

陈霜宜放轻脚步走过去,刚要开口,其中一个警员突然惊醒,看到是她,慌忙站起来,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眼神躲闪。

“陆警官呢?”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刚睡醒的涩。

警员的头埋得更低了,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另一个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往墙角缩了缩,像是怕冷似的。

陈霜宜的心沉了沉。

她穿过走廊往办公室走,遇见打扫卫生的杂役,抱着扫帚站在原地,看她的眼神带着种说不出的古怪。

她问“见陆川了吗”,杂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匆匆往楼梯口走,扫帚柄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

她推开门,老马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个搪瓷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窗玻璃上结着冰花,映出他佝偻的背影,像被霜打蔫了的草。

“老马。”陈霜宜喊了一声。

老马猛地转过身,搪瓷缸“哐当”撞在窗台上,里面的茶水泼出来,在桌面上漫开。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看见她,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句:“陈探长,你醒了。”

“陆川呢?”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冻住了,炉子里的煤火明明灭灭,映得老马的脸忽明忽暗。

老马低下头,用袖子擦着桌上的水渍,动作慌乱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他昨天……去追周明德了。”

“追到了吗?”

“嗯。”老马的头埋得更低了,“周明德抓到了,在牢房里关着。”

“那陆川呢?”陈霜宜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他,“他怎么没回来?”

老马的肩膀猛地一颤,搪瓷缸从手里滑下去,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他突然擡起头,眼睛红得吓人,却避开了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白茫茫的天。

“我们……我们在林子里找了一夜。”

“找到了吗?”她追问,声音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马没回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慢慢放在桌上。

是枚警徽,边角有些磨损,背面刻着个“川”字——那是陆川的。

警徽上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是血,已经冻成了硬块。

陈霜宜的视线落在警徽上,又擡起来看老马。

他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办公室里只剩下炉火烧裂的轻响,还有她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她突然明白了。

那些躲闪的眼神,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老马手里的搪瓷缸,桌上的警徽……

所有的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她不敢想的答案。

她走到桌前,拿着那枚警徽。

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背面的刻字硌得手心生疼。

她想起陆川总爱把这枚警徽别在左胸,说“这玩意儿比枪靠谱”;想起他上次受伤,她帮他擦血,他笑着说“小伤,死不了”;想起昨夜在码头,他拉着她的手。

“他不会有事的。”陈霜宜低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那么能扛,肯定是躲在哪个地方养伤,等我们去找他。”

老马猛地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像头受伤的野兽。

“我们搜遍了整片林子,陈探长。”他哽咽着,“雪太深,什么都找不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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