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师尊在等
寸金呆呆地站在剑上。
在第三日的落日穿透云层之前,封澄距离问剑台,七尺之遥。
三天两夜,不眠不休。
越是往上,风便越静,凝滞的剑气与灵力之压下,连空气都被挤压到滞缓。
山路崎岖,又多有只能攀援的险处,封澄前些时候还可以用长生做支撑之物,也能在几处狭小的落脚之处歇脚,可到了后来,稍有不防便会被剑峰毫不犹豫地甩飞出去,凶险之时,封澄几乎一路滚到了半山之处,几乎将寸金的心脏生生骇出来。
可还未等他下去,封澄又一点一点地抬起了脸,露出了一双依旧明亮的双眼。
寸金颤声道:“师妹,不强求的。”
他看见跪在剑峰嶙峋坚石上的封澄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她干裂的唇几度开合,却什么都没有说。
方才滚下山崖之间,她似乎出现了幻觉。
依稀间,竟回到了赵负雪站在长煌大原时,从满地天魔的尸身中,向她伸出手那一刹。
封澄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当时她一身血泥地跪坐在天魔的血中,满心杀意尚未平息,抬眼望见赵负雪的刹那,心中却鬼似的悄悄冒出了一句话。
“如果我和他一样强的话,能站在他面前吗?”
当时赵负雪怎么说的?
他说:“跟我走,去洛京。”
“和你走,有什么好处?”
“洛京繁华,有粮,有药,可保你族群安定,平安度过此冬。”
“……我不去洛京,也可以保所有人平安。”封澄强调了“我”这个字眼。
赵负雪看着她,线条极美的眼睛冷淡且平和地映着她的狼狈:“你会变强。”
“……”
“能和你一样强么。”
野性未尽的小崽子毫不躲闪地直直看着他。
赵负雪似乎笑了。
“大概会比我强一些。”
凛冽寒雪之中,封澄不知又向上爬了多久,忽闻耳中似乎有几声弦响,她停下手,看向寸金,露出了个有些疑惑的表情:“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并不是幻觉,寸金抬起头,心中仿佛被攥了一下。
“你离求剑台很近了……有人在问求剑台抚琴,”寸金道,“是赵先生。”
他说了什么,封澄并没有听见,她低下头,又困难地摇了摇头,将满口血腥味吞了回去,继续向上行去。
时日太久,又常常吊在山石之上,封澄早已没了气力,全凭一口气硬吊着,浑身的每一分体力都被调动去周身的肌肉上去,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日月更替,只觉得眼前一明一暗,不知是朝是夕。
“三日,”封澄想,“到了没有?”
这么想着,她扒住崖边,就地一滚,滚上了求剑台上。
刹那间,那股数不尽的威压便荡然无存,剑峰旁数不尽的威压与骇人之气荡然无存,连遮天敝地的雷鸣也随之消散,恍惚间,封澄甚至觉得经脉之中闯入一股凛冽剑意,激得她精神猛地一振。
她压下去的地方有着厚厚的落雪,如此重重地落下,不光一点儿不痛,甚至还有几分软绵绵的缓冲,她躺在冰凉的积雪里恢复片刻,随即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静静地品尝着体内渐渐奔涌而起的灵力与剑意。
那些阻挠的、攻击的、充满着杀意与敌意的剑气,此时全然倒戈,源源不断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封澄甚至有了经脉滚烫的知觉,寸金的目光有些复杂,更多的却是说不清的欣喜:“恭喜师妹。”
封澄仰面躺在雪地上。
“求剑台可真是个好东西,”她怔怔道,“怪不得这天下之人,皆要求道。”
如若说从前她行走长煌,初生牛犊,横冲直撞闯出片天地来,便觉天是老大她老二,只要她想做,全天底下便没有她封澄干不成的事。那时封澄十分看不上修士,只觉得这群人修得不问人间事——既然不问人间事了,那八成也不算人了。
直到赵负雪将她带回洛京,直到她也茫然无措地,被赵负雪拖着——亦或者是她追着赵负雪的背影,也走上了这条路。
行至此处,方觉从前一叶障目,坐于井底,却自觉无所不能。
寸金降落在她的身边,蹲下来,轻声道:“师妹,我给你擦擦脸吧。”
封澄仰头看了看他,寸金却从腰间取了一条洁白干净的帕子来,沾了一旁的雪,轻轻地覆上封澄的脸。
她感觉脸上一点一点的湿意。
这条帕子的质地十分柔软,还带着寸金身上干净的皂角香与些许温度,擦在脸上,有着轻微的摩擦声。
抬起帕子时,封澄瞥见雪白帕子上的暗红。
“哦,”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现在应该是挺吓人的。”
他的目光小心又认真,封澄躺在雪地上恢复体力,便任由寸金动手了,片刻,寸金站起身来,示意封澄到他背上:“好了,你上来,我带你去见赵先生。”
背后却没动静,寸金一回头,只见封澄不知何时撑着长生,半坐在地上,随即,慢慢地站了起来。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还没到要人背的程度,”封澄的眼睛在日暮下亮得像在燃烧,“不要让师尊等太久了。”
回头的刹那间,寸金屏住了呼吸。
寸金从前见她,只觉得她有一张稚气未脱的、柔软无害的脸。梳着软绵绵的双边发髻,两眼看人时,乖巧又狡黠,像天下最会讨人喜欢的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