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怄气
第082章怄气
我走过很多地方,路过很多村庄,然后黑黢黢的村庄上方是灿烂的烟花,还有挂在半山腰上隐隐约约的红灯笼,但是我还是一心一意想回来。
吃上一口热饭,夹起来一个热乎乎的饺子,“你吃了吗?”
熠熠把腊八蒜倒进去一半儿,再给飒飒的盘子里面分一点儿,“我吃过了,但是我想等着你一块儿回来吃,你看,我一晚上没舍得拿出来这瓶腊八蒜呢。”
饺子热气腾腾的,上面淋撒着酸醋跟辣蒜的味道,高青青坐在一边儿不吃,熠熠分给她三个饺子,“妈妈,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最起码要吃三个的。”
然后看一眼公公,忙着找出来鞭炮呢,儿子不回家是不放鞭炮的,给孩子听个响儿,又怕吓着金珠,自己跑到大门口前面的平台上去,挂在竹竿儿上,屋子里便听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鞭炮声。
飒飒一口一个饺子,嘴里面咯吱咯吱放了两三个腊八蒜,再夹起来一筷子牛腱子肉,腮帮子都吃的鼓鼓的。
他忙得很,不喝酒,但是吃菜吃肉多,留一道凉拌菠菜,两个鸡大腿撕开了点了芥末,菠菜根儿雪白夹着一点桃红,甜津津的面,还有一碟子腊肉肠,五香味儿的雪白的油脂被切的透薄薄的,又热了一遍的排骨在筷子上稀里哗啦长了拆骨肉,飒飒不喜欢吃炖菜,没味儿。
熠熠脸上也是容光焕发的,起身拿啤酒,飒飒能喝一点儿啤酒,她能喝一点红酒,三个人拿着杯子,就着这一点儿小菜,反倒是年夜饭刚刚开始,“妈妈今天可辛苦了,做了十几个菜,都没有剩,大家都很捧场,这些是妈妈特地给你留出来的。”
高青青喝一口红酒,嗓子眼里面暖烘烘的,劝着从外面裹着一身风寒的老伴儿,一辈子也跟个黄牛犁地一样,没喝过什么好酒,“快来,熠熠专门给你开了一瓶茅台,你尝尝什么味儿,我喝完这杯也尝尝看。”
飒飒习以为常这些,年年吃饭都是这样,家里面东西都不剩,他觉得熠熠说话客气了,“我们家里都是大饭量,你看看大爷跟姑姑,一个顶俩,而且他们今年也是光带着嘴来吃的吧。”
说到这里,就不给公公留面子了,冯立仁笑的有些心虚,再来一句说给儿媳妇听,他就要跟飒飒翻脸了。
熠熠摆摆手,“你说错了,我说妈妈今天做饭辛苦了,做的东西很受欢迎,你应该说什么?”
这下子三个人都笑,飒飒也明白了,自己端着酒杯敬酒,站起来跟高青青碰杯,顺带着连冯立仁一起,“来,我这一杯酒,单独敬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这些年也辛苦了。”
一口气干了,屋子里面暖烘烘的,酒气浮动,把外套脱下来看着熠熠把酒又倒满,一些许多年记不起来的话,似乎也在炉火的烘烤中呗融化,露出来一点本来的面目,“你看着这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其实就我们家过的最差,我小时候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大爷呢那个做点小生意,是最有钱的,姑父呢有工作,奶奶最喜欢姑姑,我们家就是种地的,但是每年爸妈他们都是最大方的。”
“说起来,爸爸你现在感觉有没有发生变化,我们家里现在不是最穷的了。”
一下子,高青青跟冯立仁的情怀就拉满了,什么妯娌婆媳兄弟姊妹都得在回忆峥嵘岁月这个事情上往后稍稍,冯立仁满脸的动容,话在餐桌上密密麻麻地铺满,“是啊,你大爷呢鬼精,他是老大你奶奶疼,你爷爷在的时候也疼,长子大家都捧着呢,一下就真的惯坏了,对着我们下面的也摆谱。”
不好说嫂子,就只能说老大的不是,“冯海涛小时候,我那时候刚结婚没孩子,每周都到家里来做饭给他吃,他爸妈做买卖在外面,就在我这边吃饭,我去学校接他回来。”
说到这里,再说就是伤心话题了,对老大的意见最大,高青青一双眼睛里面什么都看的清楚,看他一个劲扒拉老大,那也是你自找的,你重感情人家不一定,夏天晒得黢黑的痕迹还在脸颊上浅浅地挂着,雀斑跟晒斑混合在一起像这片土地一样平实,“你怎么不说你妹妹的,飒飒姑姑你是一点也不提啊,你还是向着她,不然你妹真又懒又馋的。”
熠熠第一次听这些事儿,不算是丑闻,每个家族里面都有,越是逢年过节越是毫不掩饰的利益交叉,她听得有意思,自己喝口酒消化,脸上就犹如胭脂一样地艳艳,跟婆婆俩人站在一起对着壁镜看,高青青先看一眼自己,再看儿媳妇,“还是年轻好,所以我跟你说你有钱就买衣服,年轻不穿跟我们一样年纪就不行了,我那时候是没钱,有钱买也得先给你奶奶给你姑姑买。”
“妈妈——”熠熠讲不出好看这句话来,跟自己的生母一样,在地里找生路的,是跟太阳肩并肩的人,光是日晒风吹这一样就足够让人不那么体面地站立,哪怕到了冬天养一养,汗水腌渍过的皮肤依旧干涸而存有纵横的褶子。
眼角的褶子,脸颊的晒斑,短躁而无形的头发,常年多碳水饮食的朴实体型,都显示出村妇应该有的样子。
熠熠用手规整了一下婆婆的头发,她可怜自己的生母,也可怜自己的婆婆,“妈妈,我年纪大了,也会是这样,每个人都会衰老,去世的样子都大差不差,所以这样看,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有自己的时光。”
高青青没听懂,但是她觉得儿媳很文艺,自己乐观的笑了笑,洗碗去了。
飒飒回房间,两个卧室挨得很近,砖墙混合水泥的墙体裹着大白跟腻子,飒飒很久不回来,打量着才觉得房间旧了,其实结婚也没有多少年,坐在床边儿,拍了拍,掏出来一个红包儿,“给你的。”
里面放六千块钱,“你讲的,每年给你一个新年红包。”
熠熠捏着红包,咧着嘴笑到一半儿,嘴角就耷拉下来了,眨眨眼睛里面都带着水光,跟飒飒认识第一年,她是第一次收到大红包,是飒飒给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结婚,飒飒过年回家之前给她包的。
她高兴坏了,跟飒飒讲,以后每年都要给。
飒飒拽纸巾出来,“你自己擦擦,我碰到你眼睛伤着了怎么弄。”
熠熠胡乱擦擦眼睛,这日子难道还不够高兴吗,自己给自己打气儿,“你哪儿来的钱啊,好多钱啊,今年肯定你给我最大,也只有你给我。”
“不会的,爸妈每年也会给的,你忘了?”
“没有忘,给熠月看见不得馋死了,我跟你说过的,小时候我们三个孩子,爸妈都不给红包的,我在老家里那些伯伯大爷不喜欢我是个女孩子,给我都是两块五毛这样,我的舅舅们也不给,到镇上时候更没有亲戚给了。”所以她比一般人,更珍惜得到的一切。
因为她得到的一点东西,都比别人要来之不易一些,飒飒就不爱听她说这些,“好了好了,这个可以忘记了,因为以后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根本不存在在我家里。”
突然想起来,“今晚上有给红包吗,我说奶奶大爷他们?”
熠熠摇摇头,“但是今天我给过红包了,明天我们晚点去拜年。”
飒飒没说什么,自己拉着被子睡觉,关了灯再摸一圈熠熠等脖子肩膀头,“被子要盖好,家里冷,这钱你收着自己花,别人给不给无所谓,今天我从里面拆六千出来,今天开始我老婆你睡觉都在进账,你后面每一天都在数钱中度过的。”
因为,他的钱,花不完的,钱生钱的速度远比想象中快的多。
嘴上安慰熠熠,起床第一件事情都不记得给闺女给红包,踩着拖鞋哒哒哒去厨房,直截了当的问,“我妈你跟我爸有没有给熠熠准备红包啊?”
高青青知道他闷不吭声的作风没有一句话是白问的,“有啊,怎么了?”
“多少?”飒飒就笑了笑,也觉得问的不好看,“我的意思是,要是少了,可以多包点。”
高青青就放下手里的鸡蛋,想着给这俩人煎鸡蛋吃的,“五千,少不少?”
少了再补呗,她准备了现金呢。
然后就看见儿子脸上跟花儿一样绽放了,眉头也不皱起来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儿子皱眉像是林黛玉,你能很明显发现他变脸不高兴,飒飒就踩着拖鞋塔塔地走了,“哦,行,五千可以了,别的事儿没有。”
高青青倒不至于疑心儿媳妇说什么了,儿媳妇是个正常人,她儿子干事情比较得罪人,赶紧看熠熠洗漱完了,就给红包了,一人一个,宝珠一个,熠熠跟飒飒俩。
宝珠人家是一万的,熠熠跟飒飒都是五千,飒飒没想到自己还有,你看看,结婚了等级也高了,自己都能混上五千档次,“我妈你今年跟我爸发了?”
“嗯哪,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不花钱,光赚钱,今年弄了三个大棚,你都不知道,家里事情你都来不及关注。”高青青神采飞扬地说,给孩子花她高兴,赚钱就是给她大儿子的呗。
有时候飒飒脾气这样,绝对跟父母的爱是分不开的,太无私奉献了这种父母,就捧着自己儿子,做的好不好的,都能理解。
飒飒当年就递给了熠熠,“收着,都给你,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
熠熠跟咧开嘴的石榴一样,经过婆婆温暖的暴晒一下就绷不住了,哗哗往外掉石榴籽儿了,“妈妈,我这可发达了,您听我的,等着初一过去了,咱们等商场开门逛街去,人初二就开门了,我请你买新衣服。”
这开门红,给了飒飒极大的信心,抱着金珠就去拜年去了,这金珠头一年,高低混几个大红包呗,比着前面的来,冯海涛家里那个小孩儿,年年他妈给红包呢,就是冯海涛结婚了高青青虽然过年不给,但是过生日她给冯海涛包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