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陆炳生忙扶住了她的手臂,“晚晚?”
陆晚在他的搀扶下,勉强稳住了身形,她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时,眼前的视线才清晰了一些。
他将陆晚带回来时,小姑娘还不到他胸口,他养了她四年,自然了解她,她刚刚分明是有意诈他,他一时震惊,竟露了马脚,才让她如此悲痛。
陆炳生伸手想将她扶起,不肯承认:“起来说,什么镇国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就是我的女儿。”
陆晚不肯起,她偏头看向陆炳生,澄澈的眸子有些发红,带着独属于她的倔强,“爹爹,别瞒我了好吗?”
陆炳生苦笑一声,颇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一边让他瞒着,另一边却让他不要隐瞒。
陆炳生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陆晚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唯独一双眸,像倒影着星辰,明亮,坚定,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韧劲,“爹爹,我近来频繁梦到幼年的事,梦到我生辰那日娘亲入了宫,梦到我爹爹是大将军,还梦到了他送给我的走马灯,还梦到有人查封了将军府,梦到名叫非羽的护卫,这些记忆做不得假,我用不了多久,就会想起一切,你就算想瞒,也瞒不了太久。我知道爹爹是为我好,才瞒着我,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若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还配当他们的孩子吗?算女儿求您,告诉我,好吗?”
陆炳生有些动容,他叹息一声,半晌才道:“事关重大,你先起来,这两日,我考虑一下,改日再和你说。”
这话等于承认了她的身世确实有隐情。
陆晚隐约能猜出他是没法做主,他当初之所以救下她,应该是受人所托,这个人会是谁?陆晚脑海中闪过好几个猜测,她也没再逼迫,顺从地站了起来。
窗外风又大了些,裹着铅灰色的云在天际翻涌,没过多久,又飘起了雪花。
怕下大,陆晚没再等傅煊,走出院子时,她又思索起自己的身世,如果非羽哥哥,真是爹爹留给自己的护卫,为何墨砚查到的名单没有他的名字?
纸条上那些护卫的人名难道是假的?还是有人不想让她调查,刻意误导了墨砚。
坐上回国公府的马车后,她才喊了一声,“墨砚。”
她今日回府时,特意喊上了墨砚,就是以防需要他帮忙。
墨砚忙掀开了帘子,“主子有何吩咐?”
墨砚虽然对她很忠心,毕竟是爹爹一手调教出来的,让他跟踪爹爹多少有些不妥,可交给旁人,陆晚又不放心。
陆晚思索了一下措辞,压低声音道:“年前,我之所以让你调查嫁妆的来源,是因为怀疑我并非爹爹的亲生女儿,那笔嫁妆应该是我真正的家人给的。”<
墨砚没有太意外。这些年夫人对她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墨砚都曾怀疑过,她的身世。
陆晚苦笑了一声说:“今日我问了一下爹爹,能不能告诉我真相,他明显意动了,后来又说需要考虑一下,这两日,他应该会悄悄见一下我真正的家人,兴许会咨询对方的意见,你别回府了,帮我留意一下爹爹,看看接下来几日,他会不会出府见什么人,小心些,先别让他发现。”
墨砚点头应下,“主子放心,小的定办好此事。”
他办事再稳妥不过,陆晚对他很放心,便也没过多叮嘱。
马车晃晃悠悠拐上中原街,风掀起帘角,细小的雪沫子被风卷着,飘进马车内,对面的酒肆茶楼亮起了红灯笼,烛火下隐约可瞧见零星的客人。
刚行驶没多久,陆晚便听到马蹄声,马蹄扬起时,马儿打了个响鼻,马车也停了下来,下一刻,帘子便被人掀了起来,傅煊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怎么没等我去接你?”他抬脚迈进了马车内,如星辰般璀璨的眸,落在了她身上,又问了一句,“眼睛怎么这么红?”
陆晚摸了摸眼睛,含糊地敷衍了一句,“风大,雪花吹进了眼睛里。”
陆晚转移了话题,“在宫里待到现在吗?用午膳没?”
傅煊颔首,又说:“蜀地发生了雪崩,灾情严重,五皇子主动请旨,要去赈灾,明日我要护送他前往蜀地,估计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此次去蜀地,不仅要护送五皇子,还要调查蜀地官员的贪污一案,今日有个少年拦住了顾阁老的轿子,说蜀地众官员沆瀣一气,害死了他全家。
此事牵扯挺大,他需要在蜀地待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本以为她会不舍,谁料,她竟悄悄松口气。
陆晚确实松口气,这几日她心头都乱糟糟的,今日又确认了自己并非陆晚。说实话,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傅煊眼睛不自觉眯了眯,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想让我离开?”
陆晚心跳漏了一拍,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朝中局势有些复杂,有你护送,五皇子应该能安全抵达蜀地,救灾一事刻不容缓,你若跟去,对灾情的救援也能起到好的作用。”
这话倒也不假,她说得真情实感,傅煊暂时饶过了她,回到国公府时,天色又暗了些,长廊上每隔几步,便挂了一个红灯笼,昏黄的烛火给青石板路都添了一丝暖意。
因着明日要离府,傅煊干脆带着她去了听雪堂。两人过来时,秦氏正在用晚膳,索性让丫鬟添了两双筷子。
傅灵也得了消息,换作平日,她肯定会拈酸吃味,福喜若是在,肯定要跟着吐槽几句。说是吐槽,话里话外难免有挑拨之意。
傅灵直到最近,才回过味来,她之所以对陆晚印象不好,不仅仅是因为陆晚身份低,觉得她配不上哥哥,最大的原因要归咎于魏婉清和福喜,若没有她们的挑拨,她对陆晚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意见。
如今福喜已经被哥哥发卖掉了,她身边剩下的这两个贴身丫鬟,都很沉稳。
见她闷闷不乐的,福乐还提议道:“姑娘若是想和夫人、世子一起吃饭,直接过去就好了。”
傅灵确实想过去,一想到陆晚也在,她就有些不自在。
实在是没脸往上凑。
所谓的好姐妹险些将她拐卖,贴身丫鬟又险些烫伤她。她肯定讨厌死自己了吧?说不准以为这一切是她指使的。
傅灵蔫头耷脑地趴在了梳妆台上。
听雪堂内倒是一片其乐融融,听说傅煊要离开京城,秦氏难免要叮嘱一番,用过晚饭,两人又坐了会儿才离开。
回到清风堂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清风堂内同样灯火通明,自打受伤后,傅煊就正式搬了过来,室内添了不少他的东西,陆晚帮他收拾了一下行李,取暖的手炉、保暖的大氅,他最近看的书籍等等,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
她足足收拾了四箱东西,傅煊沐浴完,发现她还没收拾完,他一时有些好笑,“需要轻装简行,带一箱衣服就好,其他的不用收拾了。”
陆晚只好又帮他归整了一下。
等安置时,已经亥时了,直到此刻,陆晚才生出一丝不舍来,忍不住翻了个身,脸颊朝向了他,“你的伤怎么样了?完全愈合没?路上若是遇见危险,怎么办?”
她掀开被子,又坐了起来,道:“我陪嫁里有一根百年老参,我给你带上,还有金疮药,也得多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