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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人到齐了

宫中来的授礼官是个年岁颇大的老黄门,中气不足,讲的又都是陈词滥调,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训礼尚未完毕,猛听得门窗震响,风雨大作,好不容易停了半日的雨,又瓢泼似下了起来。

风雨交加中千灯送走老宫使,见其他人也走到了门口,便问:“几位郎君如何回去?”

晏蓬莱手持一把油纸伞,面露难色,原本清扬的眉宇结着一层忧虑迟疑。

纪麟游打量那纤细的伞骨,问他:“晏兄弟这伞,怕是承受不住吧?”

尤其,还要顶着疾风骤雨,穿越小半个长安。

“伞破了倒无所谓,只是我所住的兰陵坊沟堑众多,前日刚有人大白天踩进水沟中,差点送命。如今我入夜后跋涉,这……岂不是要滚一身泥?”

八水绕长安,原本是极佳的地势,可如今堤坝垮塌,一时竟生了危机。

千灯看着晏蓬莱因清瘦而显得仙气缥缈的身影,一时也担忧起来——这神仙般光彩璨然的郎君,若是大半夜掉水坑里,破了相或折了手脚,岂不是整个长安的姑娘都要心碎?

而孟兰溪则披好带来的油绢衣,向千灯告辞后,在夜雨中沿着街道回家。

晏蓬莱握着自己的伞,还在迟疑之际,旁边门房叫声忽然传来:“不好,孟郎君摔倒了!”

众人快步走到大门口,朝外一看,滂沱夜雨中,孟兰溪正扶墙站起,斗笠落地,油绢衣残破,雨水淋湿了他全身,狼狈不堪。

纪麟游将他搀扶回来,在门房中坐下,查看他的伤势。所幸只是扭了脚踝,手上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时景宁与他身材相差不大,回去给他取了套干净衣服换上。

“下雨天留客,看来孟郎君今晚是回不去了,不如先在这边宿下吧。”璇玑姑姑劝他道。

孟兰溪披散着湿漉漉的乌发,抬眼看向千灯,那双如蒙着江南雨雾的眼中,在灯下水光莹润:“这……区区小伤,叨扰县主,会不会不太好?”

反正后院人已经够多,千灯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便道:“无妨,孟郎君尽可在后院找个合心的地方住下。”

纪麟游寻出跌打药酒递给孟兰溪,笑道:“孟兄弟,我所住的菊园旁边有个地方,种着数棵茶花,还有一泓清泉流过,名叫猗兰馆,我想孟兄弟若是在其中取水烹茶,定是顶顶好!”

孟兰溪点头,含笑朝千灯行礼:“那便多谢县主了。”

晏蓬莱也收了伞,顺理成章道:“请县主也允许在下选一个清净些的地方,可以诵经看书即可。”

商洛立即说:“我知道我知道,东北角池塘边的照影轩,那里青石苍苔,又紧邻隔壁寺庙,暮鼓晨钟清晰可闻,你坐在廊下还能看见水中塔影,肯定如仙境中的仙人!”

晏蓬莱一听便颇为心动,立时应了。

于是,不论什么理由、什么途径,总之兴元初年九月,零陵县主白千灯的后院,八个未婚夫候选人齐聚,共度了暴风雨中的第一夜。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这是所有血雨腥风的开端。

理所当然的,零陵县主的未婚夫候选人齐聚王府后院,又引发得市井流言纷纷。

从东市到西市、自街头至巷尾,无不津津乐道八个男人聚集在零陵县主后院的风流韵事。

有人直呼看不下去:“啧啧啧,揽美色于王府、聚群男于后院,真是世风日下啊……”

有人挤眉弄眼:“前几日你们还在感慨县主不易,依我看来,如今这局面,这位零陵县主倒是干脆敞亮嘛!”

“不愧将门虎女,这作派,比之几位开府的公主也不输了!”看客们闲着无事,个个口沫横飞,“另外,诸位,都说零陵县主是六亲无缘克夫相,如今六亲确是无缘了,十个夫婿也已少了两个,你们猜,最后能抱得美人归的究竟是谁啊?”

“嘿,还抱得美人归,是命重要还是县主重要?我要是候选者,我早跑了!”

“跑什么跑,你瞧瞧那位首富公子金堂,声势浩大就进了王府,光嫁妆……不,行李就有一百二十抬!我已经押他了!”

“我押的是晏蓬莱——各位都懂的,实在是我若不押这位全长安最貌美的郎君,我家娘子不给我饭吃!”

在哄笑声中,却有几个声音比其他人都更高一些:“于广陵!”

“对,定是他了,我已经押了全副身家,不是于广陵我就去跳渭河!”

见他们成竹在胸的模样,旁边众人连忙打听:“这位于广陵有何能耐,为何最近盛发赌坊这么多人押注他?”

“嘘——听说啊,杞国夫人薨逝,候选人又一死一徙,之前司天台所做的六亲无缘克夫之说是坐实了,准得不能再准。而司天台推荐的只有一个人,也就是那位——”

众人脱口而出:“凭着命格入选的于广陵!”

“不错,司天台断言压得住县主克夫命的,必是于广陵!”一众赌徒信心满满道,“听说这消息私下早已传开了,县主的后院啊,如今有七人已心碎了!”

“这还得了,别人不提,那位金堂少爷,岂能轻易忍下这口气?”

“山雨欲来,情场即战场,我看啊,零陵县主立誓守孝,婚事再拖三年,又要演出无数事情来!”

好事者在街头巷尾议论,一时热度又开创了新高。

而国子监内,暴雨不断,决堤后河水倒灌,国子监内涝不断,学堂内根本无法讲学。

一众学子闲着没事干,津津乐道的便是于广陵与金堂的恩怨,气得金堂当众发疯,被夫子撵出去后,又跑到了对面酒楼买醉,一时成为笑柄。

夫子们忧心忡忡,怕年轻人心散了,以后收不回来。一群人商量着,干脆给学子们找点别的事情做做,经史射御不行,礼乐总可以搞起来吧?

于是,祭酒亲自出面,到太常寺找雅擅音乐之人,前往国子监中讲学。没想到,名闻天下的太乐丞薛昔阳竟爽快应承了,并于次日携琴到访,给学子们开一堂雅乐论说。

听说是太乐丞亲自过来授乐理,众人自然趋之若鹜。唯有于广陵听到这个消息,却迟疑着考虑是否要找个借口不去听讲。

“为什么不去?难道就因为他与你一样是县主夫婿候选人?”简安亭不由分说,将他拉起往乐堂走去。

于广陵推拒着,迟疑道:“可,我过去,必定会遇到金堂吧……”

简安亭皱眉:“难道你以后,就这样一直躲着金堂?”

于广陵有些茫然失措:“我不知道……我爹娘落魄,若是没有金家接济,我怕是已在街头跑腿卖浆,起早贪黑只为糊口。金堂他……他说的都是事实,金家确实对我恩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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