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最终真相
千灯开了口,只问萧浮玉:“郡主,如今晏蓬莱已经招认、你娘的遗书也已确证,人证物证俱在,你又何须抵赖?难道郡主坚持要上法司公堂,与晏蓬莱和府中一干人被盘问下狱?”
萧浮玉面色灰败,仰头望着太子,迎着他震惊失望的目光,眼泪决堤:“求殿下原谅我,我……这是我娘遗言中的嘱托,她嘱咐我定要把零陵县主扳倒,否则的话,我们公主府……就完了……”
千灯紧皱眉头,不知道这对母女对她何来这么大的仇怨,至死都不肯放过她。
而晏蓬莱已经娓娓说下去,态度平静地几乎疏离,仿佛在讲述着与己无关的闲事:“县主生辰那日,大长公主也到了曲江池,约我见面。当时她被噩梦纠缠,又身处朝堂旋涡,疲惫憔悴地问我如何才能摆脱一切悲苦。可我只是区区太卜署丞,如何能度她出苦海呢?而公主告诉我,她找到了一条路,可以保全公主府和女儿,只是代价太过沉重,她有点害怕……”
那时谁能料到,郜国公主寻到的那条路,翻覆危局、力挽狂澜的一举,就在鸣鹫那一夜偶尔瞥见的那两个字之中。
绝笔。
“公主去世之后,郡主不解内情,当夜便将侍女所见告知了太子殿下与县主,在后院掀起了波澜。而我想到公主生前与我吐露的话语,恍然悟到她可能是自尽,只能尽快去找郡主,寻求郡主的信任。”
在他的提示下,昌邑郡主寻到了书房暗格中存放的、鸣鹫见过的那封绝笔信。
这信让他们想起了曲江池边鸣鹫找萧浮玉争吵时说过的话,晏蓬莱立即便推断出了潜入公主府杀马的刺客就是鸣鹫,而且他很可能看到了公主未曾写完的信件。<
这发现让萧浮玉如临大难,若是大长公主自尽之事被揭穿,那么她所有的牺牲与布局都是竹篮打水,甚至可能为公主府带来巨大灾难。
但,冷静下来分析鸣鹫当时的行动后,晏蓬莱认为,鸣鹫不一定看到了信中的内容,一是他潜入的时间仓促,二是他对汉话不精通,又能认识多少汉文?
最重要的是,在曲江池,他话中理所当然地认为,公主留信是要离京,而不是生离死别。
晏蓬莱回去后,暗暗试探鸣鹫,发现果然如他们所料,鸣鹫对于大长公主的溺亡只有幸灾乐祸,没有任何怀疑。
但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个潜在的祸患。而如今大唐与回纥谈判数月未有结果,三法司又不可能彻查回纥王子,若最后查到鸣鹫头上,最终必会成为一个模糊裁定的悬案,得到对公主府而言最好的结果。
于是,这个替罪羊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鸣鹫身上。
“因此,郡主与我决定诬陷鸣鹫王子为凶手。郡主在外散布造势、在水榭河湾用烧焦的芭蕉叶伪造他烤羊时曾离开的假象;而我在他偷偷出入的软梯上动手脚,又盗取了孟兰溪的迷药,在屋外伪造脚印、趁着纠葛在他身上放置公主的金箔珠花,凑齐了作案证据链,最终如愿以偿误导了所有人,从而将鸣鹫王子定为凶手,将其逐出长安,掩盖公主溺亡真相,又使县主声名狼藉、再竖大敌。”
鸣鹫不屑地冷哼一声:“可惜仙珠聪明决定,又和我感情厚厚的,她当然信任我,怎会中你的贱计(奸计)!”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他从不曾因为愤恨误会而劫掠千灯一般。
太子紧抿下唇,盯着委顿在地的萧浮玉许久,才开口一字一顿问:“昌邑,你居然真的做出这般事情来,用你娘的死来陷害零陵?”
萧浮玉面如土色,身躯觳觫,颤抖的唇张了张,却许久挤不出一个字。
太子怔怔望着萧浮玉许久,艰难道:“既然如此,我们的婚事便再议吧。昌邑,你这般心态,纵然与我成亲,怕是也难胜任东宫的女主人。”
萧浮玉崩溃痛哭:“我又何尝愿意这样!可我娘说……零陵县主不死,我一世没有出头之日……”
千灯心中异样的情绪越发浓重,她不由自主看向太子,耳边响起那日他曾说过的话——
“在这世间,除了父皇母后外,你……是我最重要、最珍视的人了。”
那日之后,她便刻意避免与太子见面,可看来萧浮玉与她一样,都还记得这句话。
心头的不安让她一时迟疑,而萧浮玉怨毒地盯着她,似要生吞活剥了她。
太子抬头看向千灯,在目光相接的刹那,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他黯然望向伏地的萧浮玉:“昌邑,我会吩咐宗正寺接你过去,望你好生反省,等待朝廷判决,无论如何,我会尽量帮你的。”
这意思便是国法难饶,要将她拘禁于宗正寺,听候发落了。
萧浮玉自小便是天之骄女,备受宠爱,哪曾想过自己竟会拘禁。
她涕泪横流,揪着太子的衣服下摆哀求:“不,殿下……兖哥哥,你放过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替我娘守灵,她是圣上姑母,也是你姑婆,无人守灵怎么办啊……”
“哟,这时候想起你娘了。”鸣鹫嗤笑,“我还以为你光拿你娘害人呢!”
太子冷冷看着萧浮玉,慢慢将她扯住的衣摆抽了回来,站起了身。
“那……求殿下容我回府,我、我要将府中事务吩咐一下,再给我娘……上一炷香,让她不必为我忧心……”抓不住太子的衣摆,萧浮玉脱力绝望,恸哭趴伏于地,“殿下,你没有姑婆了,我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素来飞扬跋扈的郡主,如今悲恸伏地,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
太子转头不看她,收敛心绪,记起自己身为大唐太子该处理的事务:“鸣鹫王子,看来三法司之前的结论确有疑点,还望王子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定会还你公道。”
“那当然了,我堂堂回纥王子还能吃亏?”鸣鹫自然毫不客气,想想又比划一下千灯脸上的伤,说,“不过王子别怪罪仙珠,她没有背起朝廷,她昨天被我抢走了,我逼她的。”
太子早已看到千灯的脸上有尚未褪去的红痕和小伤口,此时凝视了她的面容一瞬,声音低沉:“嗯,孤知道……零陵县主永远不会背弃朝廷和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