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四面树敌
几位郎君被安排在同一个院落,与千灯所住的前院不过一墙之隔。左右八间房子都宽阔规整,只是小院中庭未曾打理,低洼积水一片泥泞,只能顺着各间房前面的走廊,在屋檐下行走通行。
金堂此时被纪麟游与几个人堵在廊下,面露惧色却还要强装镇定:“纪麟游,你无凭无据来为难我,就不怕县主知道吗!”
纪麟游冷哼一声,手中的刀往前一送,刀身出鞘三四寸,刚好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金堂吓得面如土色,缩着脖子大喊:“救命!县主救我!纪麟游发疯了!”
千灯拐进门,正要上前,却听纪麟游低斥一声:“闭嘴!”
说着,他将自己的刀往金堂脖子上又压了一压,怒喝:“我问你,当年黄沙谷一战,你家到底有没有动过手脚?你们是受何人指使,谋害前线士兵的?”
听到“黄沙谷一战”,千灯不觉顿住了脚步。
“都说了,那都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当时才几岁啊!”那边金堂竭力偏转头躲避刀锋,结结巴巴道,“而且你针对我就算了,凭什么空口白牙诬陷我家?”
“哼,你家,焉知我们千百个兄弟的尸身,是不是你家造成的!”纪麟游身后的寿叔开口,语气坚定,声音嘶哑,“十余年了,弟兄们枉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我们绝不能放过你!”<
金堂抖抖索索,竭力想要离脖子上的刀刃远一点:“要不,要不我回家帮你们问问好了……”
“不能让他回去,他一回家岂非打草惊蛇,金家就商量对策毁灭痕迹了?”老魏怒道,“依我看,咱们先禀报县主,把他关押起来再说!”
千灯听到此处,便快步从院门进来,开口问:“怎么了,金堂是何处冒犯诸位了吗?”
金堂如见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眼圈都红了:“县主,纪麟游诬陷我,说我金家十几年前干过坏事,他要找我算账!”
纪麟游收回了压在金堂颈上的佩刀,但目中怒火兀自难熄:“县主,当年黄沙谷之战,王爷世子顶着塞外严寒死守阵地,可朝廷的粮草补给却迟迟不至,以致最终付出极大牺牲才能惨胜——原来此事,竟是金家干的!”
寿叔愤愤附和:“正是!若非金家人误国误民,让我们大军压境情况下整整断粮十余日,那一战何至于伤亡如此惨重啊!”
老魏眼圈通红:“我大哥和三弟皆死在那场战役中!当时老王爷与世子率领我们共抗饥寒,还要面对强敌,黄沙谷被反复拉锯攻占,等了十四天啊,我们终于等来了援军和粮草,可我的亲人……和一千多个兄弟一起,永远埋在了黄沙中!”
千灯眸光微寒,但还是按捺住情绪,问:“那已经是十八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候金郎君怕是才出生不久吧,你们如何认为他与此事有关?”
“县主有所不知,当时我们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日日盼望朝廷救援,结果等到快绝望之时,才看到押送粮草的马队出现。负责押运的却不是朝廷的运粮官,而是十来个商队打扮的人,说是粮队在路上遇伏,他们因此接手,冒险送过来了——我们都记得清楚,当时领头那个男的,和这小子,长得十分相像!”
寿叔说着,一指金堂,义愤填膺道:“而且,他腰间也带着一块玉佩,上面是双龙夺珠的花纹,因为很独特,他还时常爱惜摩挲,是以我们记得清清楚楚!”
金堂瞧瞧千灯的脸色,心下又急又慌:“凭什么看见商队就说是我家的?再说了,既然商队送粮草过去,解了你们之围,应当有功无过啊,为何你们如此仇视他们?”
纪麟游瞪着他,眼圈通红:“你说呢?押运粮草的军官遇到流匪劫掠,但他拼命保全了大部分粮草,事后非但未受惩处,反而还算是舍身立功;而路过的商队勇担责任帮朝廷解难,粮草虽然延误了近半月,但人家本就是冒险帮忙,至少将大部分军粮运到解了燃眉之急,事后又消失不见,未去领功——如此一来,这件事便没有任何人有错,大家都不必受责,唯有死在边关的将士,一千多个男儿无端因此葬送!”
“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运粮官和我家商队勾结,谋害王爷和世子吗?”金堂羞愤交加,声音也不觉大了几分,“证据呢?是不是我家的商队、商队明明有功你们却颠倒黑白,拿出凭证来啊!”
“哼,那自然得去你家寻找当年那个当事人了!”纪麟游一指他腰间的玉佩,“既然你与他长得相像,又拿着他的玉佩,想必他与你关系非比寻常!”
“玉佩玉佩,我早说了,这玉佩我都不知道谁的,只是前日偶尔翻库房看到了,就拿来玩玩啊!”金堂望向千灯,眼神委屈巴巴跟一条受伤的小狗似的,“县主,我家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我真的得回去查查看才知道啊!”
千灯终于开了口,说道:“时隔多年,此事真相有待调查。还望纪录事与马校尉先暂时按捺住性子,金郎君也别急。当年真相若有隐情,我们定当详细调查清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送走了老魏一行人,凌天水和崔扶风也听到动静过来了。
听到黄沙谷之战金家可能从中动了手脚,两人虽没说什么,但下意识都想起了郜国公主府书房密室中找出来的那一箱信札。
可惜当时为了稳定大局,那些信件已经全部当众焚毁了,再找不到是否有黄沙谷之战的痕迹。
毕竟,金家作为商户,立身之本便是趋炎附势,当年没少依附郜国公主。若是郜国公主当时从中作梗,授意督粮官与金家私下合作,稍微延误十余日,又安排成有功无过的表象,想必金家是不可能拒绝的。
崔扶风示意金堂不必慌张,又对纪麟游道:“此事虽然年久,但兵部存档应当留有蛛丝马迹。等回到长安,我们找机会去兵部详查,看是否能寻出幕后情况再说。你现下这般无凭无据就动刀问罪,有些莽撞了。”
纪麟游咬牙点头,悻悻瞪了金堂一眼。
千灯看看站在廊下神情沮丧的金堂,又皱眉打量这边的布局,道:“金郎君,今晚你就住最里面那间房子吧。凌司阶,能否麻烦你住在金郎君隔壁,他腿上受伤了,你帮忙照看一下。”
凌天水略一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