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质问
与其他人的房间一样,纪麟游这间也是临时匆忙布置的房间,东西不多,格局也与其他房间一样,可说一目了然。
果不其然,室内并无任何麒麟杯的踪迹。
但见县主神情凝重,纪麟游心下也有些忐忑起来,悄悄欺近凌天水,低声问:“表哥,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凌天水的目光落在屋内杯壶上,见只是普通的两只白瓷杯,便持杯看了看,示意他坐下。
“说起来,金堂的尸身,你是第一个翻窗入内查看的,他手中的茶杯,你注意过么?”
“啊?什么杯子?”纪麟游莫名其妙,说,“我翻进去后开了门,然后去床前看了看,就注意到金堂吐血死了,那脸看着有点吓人……”
“表弟居然还会被尸体吓到?”凌天水若有所指,“你也上过战场,见过不少死人了。”
纪麟游有些尴尬地挠头:“那不一样嘛。毕竟金堂和我一起在王府后院这么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说这边又不是战场……”
话音未落,只听崔扶风的声音从窗边传来:“纪录事,请过来一下。”
纪麟游起身走到他身边,见他探头看向窗外下方地上,神情有些凝重。
他跟着崔扶风向下看去,脸色也不由自主变了,张了张口,问:“那是什么?”
崔扶风没有回答。
千灯走到他们身旁,向下看去。
窗下是几块乱石,周围杂草蓬乱。此时乱石的尖端上,隐约有碎瓷粉末痕迹,旁边草叶间也依稀可以看到几块碎瓷片。
显然,是有人将瓷器摔在了窗外,碎片飞溅。
凌天水瞥了一眼,便从窗口翻出,拨开乱石,将下方的碎瓷片取出,一一摆在了青石之上。
那是一个做工还算不错的青瓷杯,背身上浅刻着花纹线条,正是麒麟图案。
纪麟游睁大眼,表情迷惘:“谁在这里摔杯子?怎么回事?”
“那只能问你了。”崔扶风道,“庄子上只有一对麒麟杯,原本放在金堂的房内,也在金堂死后,被他紧握在掌中。结果这杯子在他出事后不翼而飞,我们遍寻不着,原来是摔毁在了你的窗外。”
“那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我!”纪麟游愤愤地一拍窗台,总算明白过来,“表哥,你问我杯子的意思,是指我当时第一个接近金堂,所以可能偷走了他手里的杯子,然后丢在这里?”
凌天水淡淡挑眉看着他,一言不发。
纪麟游有些急了,转头又问千灯:“县主,你和表哥还有崔少卿是了解我的!我要杀金堂,还需要下什么毒?我在营中有制式刀,下值有短佩刀,直接把他给捅了岂不干净利落!再者说了,金堂跟当年事情肯定有关,我既然已经听了县主的劝告,决心要好生探查当年真相,把他杀了,黄沙谷一战岂不是更难揭露了?”
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三人一时都沉吟不语,难以判断。
良久,千灯看向凌天水,在目光对视的那一刻,见他微微点头,她下定决心,转身示意他跟自己出门:“纪录事,请跟我来。”
时近黄昏,夕阳正照在水阁山廊的柱子上,将拂拭掉尘埃的刻画符号照得更加清楚显目。<
纪麟游一看见那些刻画痕迹,顿时脸上变色:“这……这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凌天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神情:“我们刚刚发现的,这标记应当是在杞国夫人去世之时出现的。”
“看起来,这标记与纪校尉你一贯所做的,一般无二。”崔扶风毫不留情,直击中心问题。
纪麟游少年意气,哪里按捺得住性子,顿时就炸了:“果然有人在设局冤枉我!这是什么意思?当时夫人垂危,县主去请廖医姑,我们都来这边探望过,可夫人已然垂危,有何下手必要?再说了,夫人之死县主早已查清楚了,就是被苏云中那个混蛋害死的,现在凶手已经认罪,也畏罪自尽了,他全家都流放渤海了,我偷偷在这里做标记干什么?”
他暴跳如雷,看起来完全不知杞国夫人之死另有内情。
“可如今,一切线索都巧合于你身上,你准备如何解释呢?”崔扶风点了点手中卷宗,“你与金堂的纠纷、你昨晚的动向、你藏起并销毁的茶杯、庄子上只有你才能留下的痕迹……”
“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啊!”纪麟游又急又气,看看那柱子标记处,更加愤怒了,“我没有见过什么杯子,更没有在这里做过标记!我上次来庄子的时候,和薛昔阳那个大嘴巴住在一起!我要是偷偷接近过这里,他肯定跑来县主面前讲我坏话了!”
千灯默然不语,但心知他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标记不是留给同伙,就是在复杂地形分析辨认的。可游廊上水阁这般简单,庄子内当时又守得严密,纪麟游在此给谁留讯息呢?
凌天水却忽然开了口,语调格外冷峻:“破庙内那些兵匪乱军,那一夜就在庄子附近。我听说,夫人出事就是因为有内贼开门揖盗,守卫被乱兵引去了前院,导致后院空虚,才有了可乘之机?”
纪麟游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表哥,连你也怀疑我?我身为御林军录事,怎么会和乱兵有勾结?他们出事后我还敢带魏叔进去?”
凌天水皱眉思忖着,而崔扶风则淡淡道:“但破庙一起火,纪录事很快便过来了,所以当时你就在那附近不远。从角度和能力来说,能在窗外杀人并且纵火引走凌司阶的人,应该也不多。”
见他们二人都这般态度,纪麟游拳头握得咯咯响,猛然回头看向千灯,问:“县主,你也这么认为?”
千灯叹了一口气,直面他眼中的怒火,没有闪避也没有欺瞒:“纪录事,你家人是我父祖旧部,我们相处也已近一年。以你的为人,我确实不信你会是那个心机深沉的幕后真凶。只是如今我们查探案情,所有一切关键线索都指向了你,事实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循着目前的疑点追查下去,并非针对你,只是针对真凶。只要纪校尉问心无愧,那我们定然也会尽快还你清白。”
听她这般说,纪麟游勉强抑下些怒火,只是语调依旧激动:“既然如此,县主你们再仔细想一想,在我要追查当年黄沙谷之事时,金堂就遇害了,而且还各种设局嫁祸给我,那真凶必定是要隐藏自己、隐藏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当年黄沙谷之战背后指使的人、从中获利的人……就因为不想我循着金堂这条线扯出后面的底细,所以他们干掉了金堂,把罪行推到了要查此事的我身上!”
这话不无道理,只是他貌似还不了解,这背后牵扯入的更多事情。
千灯看着他无辜且急切的神情,点头道:“暂时委屈你了。但请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金堂不能枉死,针对我昌化王府的阴谋我也绝不会姑息,只要一查到有利于你的证据,我一定会尽快为你洗清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