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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旋涡

尽管历经战乱,龟兹依旧是丝路之上最灿烂的明珠。

西域的风沙掩不住东西商队涌往这座重镇的步伐,尽管天气炎热,但城内长街两侧尽是商铺支起的彩帐,一直延伸向王城四方。

天竺的香料、大食的宝石、江南的丝绸、长安的铁器……讨价还价声夹杂着异域的口音,混杂着驼铃叮当声。

骑马过街的纪麟游心下挂着事情,差点与行商们牵着的双峰骆驼撞上。

他拨转马头避开驼身上满载的货物,抬眼看见与他相约的崔扶风已等在酒肆中。

他跳下马,将缰绳丢给迎出来的酒保,疾步入酒肆,在崔扶风面前坐下,压低声音道:“昨天说的事儿基本办妥了,老兵们大都已联络上,龟兹军中也……”

崔扶风却抬起手,示意他别说话,先听听酒肆中人的交谈。

“不能吧?那位大唐县主送父祖衣冠灵位回我龟兹,当日情形咱们可是亲眼所见,赤诚之心有目共睹啊!怎的忽然之间,就成为杀害北王的疑凶,沦为阶下囚了?”

一个毛发浅淡的胡商,操着颇不流利的大唐语道:“要我说,大唐县主回来为父祖报仇,也不无可能嘛!当年龟兹王族对不起昌化王,我们西域各国都有耳闻嘛。王妃遇害、年幼的小王子逃亡异乡,我若是昌化王后人,找到机会我也要回来为亲人复仇嘛!”

“那不能吧?”酒肆中的闲人多不相信,“五十多年前的恩怨了,昌化王后来还回龟兹共镇安西,和咱们王族早已和解,大唐县主又何必翻当年旧账呢?”

“更何况当日县主护送父祖衣冠灵位而来,她与王族皆是虔诚奉迎,我看不像会为了复仇连咱们镇国圣器都要偷窃的,更何况还拿来杀害北王?”

一个相貌颇为粗豪的络腮胡汉子一拍酒案:“依我看啊,会不会是如今人人歌颂昌化王,引起了别有用心之人的猜忌,才会选中这位县主,作为替死鬼……”

此话一出,酒肆内顿时静了片刻,任谁都不敢再搭话。

老板和酒保赶紧招呼大家喝酒听曲,企图把这不该出现的话题给盖过去。

在重新纷纭的嘈杂声中,角落中的纪麟游错愕,忙问:“怎么这么快,北王遇害之事已经传遍坊间了?”

崔扶风淡淡道:“早点传出来是好事,至少目前县主和我们能掌握先机。”

本来还有些疑惑的纪麟游,听着外间的议论,恍然明白了什么,对着他竖起大拇指:“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县主重获自由应是理所当然。”崔扶风取出几张纸递给他,“朝堂有太子殿下与鸣鹫王子施压,相信龟兹必定不敢偷偷处置。若再加上民意,届时投鼠忌器,我们参与其中斡旋的几率自然极大。”

纪麟游听他这么说,心下稍安,但接过他递来的纸张一看,却又瞪大眼揪起了心:“这……这是龟兹王宫地图?”

“虽然有三方施压,局面应当是稳妥的。但县主之事我们冒不得一点险,所以也必须要留好后手。”

仿佛在验证崔扶风的话,外间忽然又热闹起来。

街上一群人匆匆奔过,有人大喊:“北王被大唐县主所杀的证据找到了!就在灵殿外墙的窗下,国师已经核查过,确认无误了!”

纪麟游大惊,而崔扶风已经站起身,跟在蜂拥而出的人群后走出酒肆:“走,瞧瞧他们要耍什么花招吧。”

大街小巷无数的人聚集于灵殿,各个伸长了脖子去看上方。

只见一名年轻僧侣正沿着梯子爬到窗下,仔细查看下方痕迹,高声宣布:“窗下确有布过梯子的痕迹,证明镇国三圣器失窃当日,确有人通过高窗从中动过手脚,与国师判断无二!”

下方的人听到此言,都是议论纷纷。难道三圣器真的是如国师所推断的手法,被大唐县主里应外合偷窃出去的?

纪麟游暗骂一声,正想说什么,却见崔扶风变了腔调,在人群中大声问:“既然如此,你们当日架梯子上去查看时,怎么没发觉这个痕迹,要等到今时今日才发现,公开宣布?”

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炸了锅。坊间民众最爱的便是阴谋论,如今一语惊醒梦中人,这阴谋正活生生呈现在他们面前,稍稍深入一想便无不激愤讥嘲:“对啊,不会是趁着这两日时间,动了什么手脚吧?”

“你们之前架梯子上去看过,那有没有可能那梯子痕迹是你们自己留下的?”

纪麟游身旁不远,酒肆里那个络腮胡汉子更是直接破口大骂:“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为了栽赃陷害昌化王后人,脸都不要了!”

眼看一石激起千层浪,拥过来的人潮群情激奋,梯子被搡得摇摇欲坠,上面的僧侣赶紧抱住梯子,大叫道:“诸位施主!小僧等是奉命而来,对昌化王并无任何不敬之意!只因大唐县主在宫中挑拨事端,唆使王女殴打堂弟——那可是西王为国捐躯后留下的遗孤,因此三王妃携子哀诉,国主震怒,命我等加大力度,务必找出真相,小僧等才再度详查,找到线索!”

纪麟游怒不可遏:“胡说八道!县主都被你们囚禁了,你们还要诬陷她兴风作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围人自然也不相信,大声附和。

汹涌人潮中,那搭在墙上的梯子终于被掀翻,年轻僧侣连梯子摔在下方沙地上,在其他僧侣的搀扶下,捂着摔破皮的脸颊夺路狂奔。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哄笑着散去,零星听到有人唱起赞颂昌化王是龟兹荣耀的那首歌曲。

纪麟游撇嘴道:“满城百姓都不信县主会是杀人凶手,龟兹王和国师他们会看不出来?崔少卿你说,这么明显的情况下,他们还执意要关押县主,究竟是何用意?”<

崔扶风却神情平淡,道:“连罪证都开始伪造了,你还看不出他们的用意吗?”

“啊?”纪麟游呆了一呆,随后猛然跳起,瞪着崔扶风问,“难道、难道说……”

“龟兹怕是顶不住压力,要图穷匕见了。就他们这急不可耐的模样来看,变故可能就在这两日了。”

“那可怎么办?他们真敢处置县主?”

“如今他们顶着大唐、回纥、龟兹民众的三重压力,明面上想必不敢有什么行动,但私底下可不一定了。若我们不及时应对的话,万一县主有什么闪失,怕是追悔莫及。”崔扶风略一思忖,道,“此案牵扯到北王遇害之事,我们怕是无法借助大唐与回纥的力量,不然此事若扩大上升为诸国矛盾,更为棘手。但幸好,县主此来,还有几个父祖的老兵随行……”

“包在我身上!”纪麟游会意,一拍袖中他给的地图,“这两日我尽快召回当年旧部老兵,绝不耽搁时间!”

“好,我这边也会尽快取到王宫巡逻布防路线。另外按照龟兹惯例,大祭过后第三日入夜,王族与朝廷众臣们会齐聚灵殿进行祝祷收束仪式。到时就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王宫内防守空虚,咱们再弄一点动静出来,想必救出县主易如反掌。”

纪麟游应了,想想还是有些气愤:“救出县主就罢了吗?这些人敢如此对待她,不如我们在救人之时,顺便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行了,别横生枝节,像鸣鹫一样在公主府搞什么马头把戏。”崔扶风一听他这意思就知道,颇有些无奈,“务必要从速从快,一切以县主脱险为要。”

“好好,我知道了。”纪麟游被他说中,只能放弃打算,“那,明晚的具体安排?”

“我会安排好,你确保找到的人稳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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