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令人恐惧的东西
第44章第44章令人恐惧的东西
人类都会死去,神明都会消亡。
我恐惧着源赖光的死亡,也恐惧着自己面临消失的结局。
但与我不同的另一位邪神,却完全没有担心这种事情的必要。
在源赖光外出进行妖怪退治的时候,我独自前往神社里见了八岐大蛇。
听说那位冷漠而强大的邪神,从源氏的新任家主源赖光的手中,得到了多年来灵力最为强大的一个祭品巫女。
那是源氏分支的女孩,献祭的仪式开始之前还在源氏主宅住过一段时间——和另一个源氏分家的少年一起。
而在她被献祭之后,那个名叫源博雅的少年一直在四处寻找她的踪迹——虽然只有短暂的相处,但他的确已经将那个女孩当成了真正的妹妹。
我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缘由,因为源博雅和源赖光的反应实在相差太大了。
他们三人都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不管是源博雅还是源赖光,都是在前些时候才见到她的第一面,但与能够毫不犹豫地将源神乐当做祭品的源赖光相比,源博雅对这个妹妹的关爱则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源博雅是个很奇怪的孩子,他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又很擅长为其他人考虑。
以我对源氏的认知而言,他仿佛与整个源氏格格不入。
贪婪、虚伪、冷漠……在源氏所谓“正义”的包装之下,似乎都变成了令人赞叹的优点。
那颗天真而单纯的赤子之心,倘若有一天看到了神社里面的真相,得知妹妹早已被当做祭品献祭,变成了八岐大蛇的一部分,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我垂下眼眸轻声念出了那个女孩的名字:“源神乐……”
其实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惜她自己没机会再听到了。
我来到祭坛时,四周早已弥漫起浓郁的黑雾,源氏的神官们在祭祀仪式之外的时间并不会踏入祭坛,因而也不会发现我的到来。
八岐大蛇的神识惯例般附在了那条黑蛇上,爬上祭坛在我面前吐着蛇信,他听到我念了那个名字,便问:“你对那个祭品巫女感兴趣?”
意外的人变成了我:“连祭品的名字你也会记得吗?”
细长的蛇身在平整的地面上盘踞着,八岐大蛇口中溢出沉沉的低笑,他告诉我:“毕竟这是源氏第一次用家族内的巫女作为祭品。”
在此之前,源氏献出的祭品巫女都是那些不知真相,因为憧憬源氏家族的名气而来到神社中的平民少女。虽然也有些灵力,但与阴阳师家族的人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
“所以你们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问题脱口而出的瞬间,我便意识到自己在这位邪神面前有些太过随意了,连这种问题都敢直接开口,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八岐大蛇居然真的给了我答案。
这位邪神的脾气似乎好得有些过分,对待我的态度就像我对源赖光一样。
我把源赖光当成了自己的眷属,所以才会任由他在我面前放肆,而八岐大蛇与我同为神明,他又有什么理由包容我呢?
我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要是能够理解邪神的想法,那也就说明我离变成他那样不远了。
想到这里我决定暂且将这个念头搁置一段时间,转而认真听起他的解释。
“源氏的阴阳师想要创造生命的力量,以此获得只属于自己的式神。”他的声音低靡而艳丽,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愉悦,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你的想法如何?”
我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在做梦。
“没有什么东西能凭空创造生命,哪怕是神也不行。”
这世间的一切都在遵循着某种固定的规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事先安排好了一样——生命的存在是珍贵而又谨慎的,倘若随意就能创造,反而是对生命的侮辱。
或许我说得有些过分肯定了,但在那个时候,脑海中最先冒出的,只有这句话。
八岐大蛇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暗紫色的蛇瞳注视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怎么对他说的?”
“我告诉他,这是违背了阴阳之理的事情,所以能制造出的也只是残缺的生命。”
八岐大蛇的话过于暧昧了,所谓的“残缺”究竟会残缺到什么程度,也只有真正尝试了才能知道。
我其实很想尝试一下,但看着八岐大蛇那双竖起的冰冷的瞳孔,忽然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八岐大蛇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危险。
或许源赖光也知道这位蛇神并不可信,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与其进行了交易。
比起他的父亲,这时的源赖光,已经开始显现了属于他自己的野心与果断。
“难道这不是很有趣吗?”八岐大蛇的语调没什么变化,话锋却突然一转,仿佛是引诱一般,他同我说:“寒川主,你想知道阴阳两界的狭间,究竟是何等景象吗?”
我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在我面前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裂缝里的景象深沉黑暗得仿佛要将人彻底吞噬,那是撕裂了空间的诡谲的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份力量的来源……
“是因为那个祭品巫女吗?”
八岐大蛇的笑声轻轻地响了起来。
像是夸奖一样,细细的黑蛇缠上了我的手臂:“也还不算太过愚钝。”
对于这样的说法,我选择了沉默,哪怕并不赞同他鄙视我的说辞,但看在他比我更强的份上,我可以忍耐。
只是让他在口头上讨些优越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这时候真正令我心生迟疑的,是他那副想要邀请我进去看看的做派。
我沉默了一瞬,“祭品巫女的力量,有这么强大吗?”
这时候说这种话完全是挣扎了,八岐大蛇恐怕也看出了我的心思,细长的蛇身顺着我的手臂往上攀爬着,缠上我脖颈的时刻,冰冷的蛇信也在我的耳畔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