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梦中身
037.梦中身
师鹤与一怔,他本就是为了师其鸢而来,方才他在白骨铃上施了溯因术,便一路追着星盘所指的方向来到了此地。
溯因术是天机秘法,能为施术者推算过往的因果,并且在星盘上显现出来。
而且,应灵琢方才与他交谈,牵出了星盘颤动。
身为天机阁主,师鹤与能看见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命格,只要他想,便能在识海之内推算出此人今生的命数。
其实他原本以为,他是能够看清所有人的命格的。但在他难得的生出了好奇心,试着推算了谢灼的命格。
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谢灼压根没有命格,这实在是反常中的反常,师鹤与看不见任何关于谢灼的因果,就仿佛……世上根本没有一个叫谢灼的人。
而应灵琢,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例外。
与谢灼不同,应灵琢的命格清晰可见,是几千个人里也未必能有一个的天生福禄命格。命中注定,不必经受人世磨难,凡有所求,皆能得偿所愿。
但今天的这一回变故,便已经是违背了命格的意外。
命格从不会出错,师鹤与一直坚信这一点。
星盘无端摆动,则是第二重预兆。
命格没有错,那么错的,就只能是身怀命格之人了。
师鹤与本就聪慧过人,他只消一想,便弄明白来龙去脉。
就连师其鸢的死因,也不必多说,昭然若揭。
但他不知如何回答应灵琢的问题,仍旧沉默。
仙童毫无障碍地领会了师鹤与的意思,从善如流地转向应灵琢,先是再郑重确认了一回:“应二公子,你当真想要知晓真相吗?或许你装聋作哑,才是上上策呢?”
谢灼也如此以为。虽然这样想实在过分薄情寡义,但是若换作是他,宁可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倘使真相只能平白给人负累,却没有办法改变现状,那要真相做什么?
他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若是能无愁,那就再好不过了,更别说去自寻烦恼了。
应灵琢态度坚决:“我确定。”
仙童滞了一下,而后才斟酌着道:“应二公子,实不相瞒,你或许早已忘记了,但是多年前,纪城主曾经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你,请先城主为你占卜命格。卦象显示……”
“你的存在便有悖天道,注定活不过二十岁。”
应灵琢神色愈发冷峻,没有打断仙童的话。
仙童于是继续道:“幼时,应二公子时常疾病缠身,沉疴不愈,分明是少壮儿童,但身体却比七老八十的长者还要孱弱。自然,这也是命格影响的一部分。”
“然而应二公子十四岁这年,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身体上是病痛无药自愈,再也不复先前的虚弱。应二公子,我说的,可有差错?”
应灵琢道:“没有,一字不差。”
仙童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病会好得那样快,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康复?”
应灵琢蹙眉:“这……我那时以为,是阿娘矜贫救厄,广播善因,积攒了无量功德,才能使得上苍垂怜,叫我不再受病痛之苦……”
不过,他这些话现下说出,连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接着,仙童便古井无波道:“应二公子,你实在是想得太天真了。因果之事,的确有之,不过一份因一份果,便是纪城主善事做得再多,那也只能应在她自己身上,绝没有福泽旁人的道理。”
“实际上,应二公子的病能好,只有一个缘故。那便是纪城主当时请来一位高人,帮你换了命格。”
应灵琢感到如雷击顶,一个他不愿接受的答案呼之欲出。
仙童道:“应二公子,那个与你交换命格之人,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了吧。”
应灵琢后退几步,仿佛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事,即便是方才应如芥丧命,他也没有现出这样可怖的神情。
“不……不!这不可能。”
他焦急地对仙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他又怎么会被厄运缠身?即便是我少时病弱,也没有那样糟糕的运气。”
仙童怜悯地望着他,道:“应二公子,命格转换本就是逆天而行,若要忤逆天道,谁能不为此付出代价?”
他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师其鸢替他们更换命格,而命格也在改益的过程之中受到天道影响。现如今星盘里。应灵琢的命格同样线条紊乱,今日事毕,应灵琢的前途命运亦未可估量。
应灵琢脸色煞白,他转向从方才到现在都始终沉默得过分的纪寸心,声线颤抖:“阿娘,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吗?”
原来他一直瞧不起的应如芥本不必活得那样窝囊。
对,在应灵琢心中,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养兄始终窝囊不求上进,不过因为那所谓的命格便把自己困在那座小屋里不知春秋,何其迂腐!
却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应灵琢代他受过。
纪寸心一直以来苦心隐瞒的事,就这样当着一众不系城民的面被这样戳穿,她怒极反笑,倒像是卸下了一方枷锁,她道:“是,即使我做了这些事,你们又能如何?别忘了,天机阁门人是不能干涉尘世之事的,你们难道要违背门规吗?”
仙童被噎住了,他求助似地望向师鹤与。
他们来此,原本是要为师其鸢沉冤昭雪,然而……师其鸢暗自为应家二人更命格,本就是把天机阁的门规给踩在脚底了,纪寸心穷途末路,他们却不能无所顾忌。
若是此事流传出去,那天机阁的名声也会被糟蹋得一塌糊涂。
此时,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人自熙攘的人群中往前而来。
“他们没有资格,那我有这个资格吗?”
谢灼擡起头,看见一位红衣劲装的女子,梳着飒爽的马尾,身形高挑,流露出极其自然的威严,显然是久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