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没死就吱一声
009.没死就吱一声
此话一出,谢灼立刻都将目光投向他,以一种看无可救药的傻子的眼神。
谢灼抿唇:“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为了救他,要代他入幻境吧……”
瞧见息怀聆沉默,谢灼心中更焦急:“你真要这样做?”
息怀聆:“我入幻境,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即便知道他说的的确没错,但谢灼还是忍不住胸腔震动——纯属被气的。
息怀聆原以为谢灼还要争辩半晌,谁知他竟然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抛下一句:“既然你非要做那舍身为人的圣人,那就随你好了。”
息怀聆看着谢灼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无措。
看样子他又惹谢灼生气了,虽然他并不明白谢灼为何如此愤怒,但却一心念着,待出了幻境,再寻机向谢灼赔礼道歉了。
他转而面向沈巡,施咒将沈巡手臂上那一抹红得滴血的长线引出,蛊虫循灵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经丢弃沈巡,转而袭向灵力更为纯粹浓厚的息怀聆。
旋即钻入经脉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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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灼骂骂咧咧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嘟囔道:“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要是他死了,我的金大腿就没有了,那我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炉鼎怎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可怕苍穹界存活下来。”
“我这不是救他,我是在救我自己的命。对,就是这样。”
纵然谢灼已经加快速度,然而待他重游故地时,视线落在息怀聆此刻的惨状上,也不免心漏跳了一拍。
息怀聆清隽的面容睫羽微颤,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在此刻显得晦暗不明,连眼眸都如浮着淡淡的雾气,眉心一点金纹若隐若现,将那张原本清冷绝尘的脸衬出一点妖异之气来。
不知为何,明明他们此时相隔不过几丈,谢灼却觉得息怀聆离他很遥远,像是快要消散了一般。
谢灼压住心中的怪异之感,快步上前,喊了几声息怀聆都不应他。
果然还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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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遮蔽天空的黑暗之中,只余零星一点光亮,一个穿着寒酸破旧的小男孩乖巧地坐在凳子上。
旁侧不远处立着一位美妇人,她在得知丈夫去世后便是神思恍惚,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也是喜怒无常。
温柔时会将小男孩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用吴侬软语给他唱儿歌哄他入睡,一口一个“聆聆”。然而她的病症发作时,则是谁也不认,更不要提生得和他父亲有九分相似的小男孩了。
息怀聆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长到九岁。
直到那一天,他再次被发狂的母亲扔下来的烟灰缸砸破了手肘,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腕蜿蜒流下。
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样的循环。
那人是谢灼的父亲谢靳,他年过四十,依旧看起来十分年轻,看着女人闹出的残局,缓缓蹲下来,摸了摸息怀聆的头:“你要不要和我回谢家?”
跟在谢靳背后的家庭医生随即向前,在息怀聆的沉默中帮他包扎好了伤口,再静静离开。
息怀聆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沉浸在幻梦之中的母亲,眼中浸满悲悯。
谢靳叹了口气,他知道息怀聆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懂事得让人心疼,便继续道:“你不用担心,你的母亲我会送她去国外医院,派专人为她医治,如果你想见她,随时可以去看望她。”
息怀聆终于动了,他转身对着谢靳温柔地笑了:“谢谢你,谢叔叔。”
他于是就这样住进了谢家。
当然,失去双亲的小孩子,总归不会过得多么顺心,尤其是当谢家有一个混世魔王时。
谢灼对息怀聆的到来十分抵触,谢靳甚至动过收养息怀聆的念头,不过被息怀聆很坚定地拒绝了。
经过这件事,谢灼总算对息怀聆放下了一点戒心,不再像从前那样时时防备着息怀聆,就好像他是一个小偷,会偷走谢父对谢灼的疼爱一样。
住进谢家是要有代价的,谢灼脾气不好,总是喜欢抢走所有息怀聆可能喜欢的东西,处处和他较劲,息怀聆对于自己给谢灼带来的困扰深感愧疚,他并不想让谢灼处在这样的不安之中,但他也的确无处可去了。
母亲的治疗需要高额的医药费,除了可耻地接受谢父的善意,他别无他法,所以会尽可能地纵容谢灼,无论他想要夺走自己的什么,这都是理所应当,他甘愿奉上一切。
直到谢父过世,临终前将谢灼托付给息怀聆,他在心里答应了。
可是谢灼并不喜欢他,或者说原本就称得上厌恶的情绪不再遮掩。
谢灼要赶他走。
他其实应该顺着谢灼的,可是他早就没了父亲,被母亲遗弃,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位,他擅自当成弟弟的谢灼。
然而上天并不会听见人的祷告,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年幼的息怀聆只能旁观着所有至亲的离去,或者说,明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成为被抛弃的那个。
从来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
他一步步走向那黑雾缭绕的深渊。
然而这时候,原本荒芜死寂的识海忽然传来一声炽烈的呼唤:“息怀聆,你不是很厉害吗?该不会还真被那个幻境困住了吧?”
又是一声冷哼,熟悉的声音又接着道:“没死的话就给我吱一声。”
息怀聆顿住了往深渊前行的脚步。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此刻不在谢家,这里是苍穹界,谢灼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