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四）

第4章惊鹊（四）

山洞

04.

离开安宁村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还隐隐有热意。

村民们分开行动，云鹤还拉着惊鹊依依不舍。

“我们到了新村子就能见面了。”惊鹊安抚着小姑娘。

云鹤还是撅着嘴,眼睛红红的：“骗人是小狗！”

惊鹊做出严肃的表情：“嗯！骗人是小狗！”

总算是哄着小姑娘听话出发。

离开安宁村,惊鹊跟着蝉鸣一路向南，路上遇见不少难民。

看着难民们衣衫褴褛,她也不由心有戚戚。

惊鹊也察觉出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虽然她与蝉鸣换了破旧的衣服,可她的状态也与这些难民完全不同。

这一路上,她都紧跟蝉鸣,蝉鸣也是不离开她半步。

大概是因为蝉鸣的保护,这一路上倒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这一日，天上惊雷阵阵，为了避开城镇上抓人充军的乱军士卒，两人在山道的一处洞xue里暂歇。

山洞地势高，没有雨水淌入。蝉鸣撒了驱赶蛇虫的药粉,又择了适合的位置架上火堆。

等升起火，他回转身,才发现惊鹊正在发呆。

蝉鸣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惊蛰。

山洞外刷刷的雨声越来越响,偶尔灌进来几缕凉风，好在天气已经在转暖,有火堆在，不至于太冷。

但蝉鸣还是在外沿位置坐下,为惊鹊挡掉了风雨。

惊鹊这才醒神儿,察觉到蝉鸣的动作,便侧过头对他笑笑。

“惊鹊其实是我的小名。”惊鹊突然开口，打破了这里的平静，“这是我娘亲给我取得名字，我差一点就要叫惊蛰了呢......”

说着说着，她带上了笑意，但眼里却隐隐有水光。

惊蛰，是她出生的日子。

春雷乍响，万物复苏，娘亲告诉她，她来到这个世上时，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光，所以她是上天眷顾的孩子。

如今想来，上天确实眷顾了她。

让她安稳长到了十五岁，让她在动乱中遇上了蝉鸣，让她在安宁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乐与宁静。

可上天又夺走了她珍惜的人，让外祖一家惨死，让母亲病逝，让她日日与仇人相对，却无能为力。

“其实，你知道得对吧？”惊鹊笑了，语调里却带着哭腔，“你知道我是宁王的女儿。”

蝉鸣本想从衣襟里取出物件，但听了这话，停了动作，表情也变得惊慌无措。

“我也知道你是刺客。”惊鹊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去年冬月初四，老宁王寿宴，有刺客混入府中，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一刀了结了老宁王的性命。”

蝉鸣低下头，手指攥着袖口，不敢去看惊鹊。

惊鹊见他这个模样，便缓缓跪坐起来，伸手捧住蝉鸣的脸颊，让他看向自己。

“那一日，是我最高兴的日子。”

蝉鸣诧异地擡眸，看向她那双杏眼，没有看出半分虚假勉强。

“你会不会觉得我狼心狗肺？”惊鹊松开他的脸颊，又坐回地上，“其实比起宁王女儿这个身份，我记忆更深的，是我外祖一家。我外祖父和舅舅是抗击外敌的大英雄，我外祖母是曾经游走天下的侠客，我舅母是个性子跳脱却强装淑女的武将女儿，我表哥是个大我六岁，却比我还幼稚的捣蛋鬼......”

其实霍家被满门抄斩时，惊鹊也才五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这些。

大概是曾经对她很好的人，突然有一天都不在了，仅有的记忆便一日日深刻，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当今皇帝容不下一个霍家......”

惊鹊声音渐渐变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想将一切告诉蝉鸣。

她知道蝉鸣的身份，也由此猜出了安宁村村民的身份。

他们能允许自己住进村子，肯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其实什么都不说，维持着原状，也不要紧。但惊鹊想要真正成为安宁村的一份子，她想要寻一个归处，即便这个归处多么摇摇欲坠。

惊鹊近乎喃喃自语：“老宁王为了讨好皇帝，仿照了外祖父的笔迹，造假了那份作为定罪证据的书信......他以为我年纪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她痛恨年幼懦弱的自己，也痛恨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要是自己像衔霜一样，就可以亲手杀了宁王与皇帝。

天上隆隆雷鸣，仿佛在遮掩她大逆不道的言语，雨声越发的响亮。

这时，一个手掌长度的小木人出现在她眼前。

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情绪，呆呆看着这个小木人。

木人雕刻的很精细，惊鹊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她自己。

“生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