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走那个大魔头(1)
抱走那个大魔头(1)
白雪漫天,凄凄然飘落,几架马车装饰华丽,伴着车内人身上摇摇晃晃的铃铛声,“吱呀”一声压过松软的雪地,留下一连串车轮印。
轿子里的人等得不耐烦,微微掀起一边的帘子,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还有小半张精致又秀气的脸,开口道:“还有多久能到?”
外边骑着马的侍卫微微偏头,调转马头,到轿子旁边,毕恭毕敬回道:“禀告世子,约莫还有半天的路程,天寒地冻,主子可是乏了?不若停下来休整片刻,再行出发?”
里面那人干脆把帘子掀起,风雪顿时不要命似的往轿子里钻。
鹿其贺身着大氅,擡手挡着风,领口一圈绒毛,风盈又雪白,衬得整个人气质出尘,鼻子被冻得发红,平添几分可怜。
鹿其贺皱着鼻子,偏过头,打了一个喷嚏才继续道:“季泛,不必了,路途遥远,为我一人放慢速度不值得,早到一刻,弟兄们也能多吃一口热饭。”
他盯着季泛单薄的身子,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从轿子里翻出一件自己的披风,手探出帘子,递给他:“都和你说了,出门要穿得厚些,就是不听,现在不得冷死了,给你,穿我的吧。”
季泛登时拒绝,持着缰绳,抱拳:“世子不可,这于理不合。”
鹿其贺擡手揉揉鼻子,声音闷闷的:“季泛,你就莫要推脱了,我给你的东西,还不是每次都乖乖收下。”
前面的马夫回头道:“世子说的极是,季泛大人,您就收下吧吗,这又不是在府里,没那么多规矩,再说,您难道想世子大人一直这么掀着帘子和您说话?要是冻着世子,大伙可不饶你。”
季泛闻言最终还是接过,道:“多谢世子。”
鹿其贺强撑着朝他一笑,然后迅速放下帘子。
实在太冷了,冻得人骨头都发凉。
可偏偏这次,是要给老太太祈福。
还说是天越冷,这祈福的诚意就多足。
雪没下多久就停了,好不容易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寺庙,又在佛前拜了又拜,临到晚上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雨。
赶了两天的路,腰酸背痛不说,还着了凉。
鹿其贺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
季泛等人慌里慌张把随行的大夫喊来,忙上忙下喂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
大夫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世子他时日无多,恐活不过三更!"
闻言一屋子的人顿时跪了一地,救不过来世子,贤王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季泛眼眶通红:“你!莫要胡说,只是微感风寒而已,如何就能要人性命!”
他深呼吸,喊道:“你若再敢乱说,当心我先要了你的命。”
世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不在了。
说罢便崩溃般朝大夫扑过去,却在半路被人拦住,鹿其贺的小厮抓住他的手狠狠甩了对方一个巴掌:“你给我冷静些!他说的是事实,世子横遭此难,我们难道就很高兴,很痛快你就非得给我们添乱,你平时多冷静,我劝你不要发疯,立刻去找这里最好的大夫,全部找过来!”
季泛闻言立刻攥紧手中的剑,带着一队兄弟出了寺庙。
屋里的大夫慌忙站起给鹿其贺喂药,道:“世子身体虚弱,即使是小风寒,也当是受不住的。”
一圈人没敢搭话,谁都知道,王爷王妃有多宠爱这个老来子。
若非圣上下令,皇室宗亲子弟必须为家中长辈到护国寺去祈福,王爷王妃是定不会让世子离开自己身边一步的。
世子打娘胎里出来时便先天不足,被太医诊断活不过三岁。
王爷王妃却不信邪,全府上下如珠似宝般宠着,护着,艰难长到十九岁,却为了一道圣旨,一个祈福,把人折腾得送了命。
不难想象王爷王妃会有多震怒。
侍女江桃擦着泪,世子那么好,她们犯错的时候,世子从不会怪罪。
姐妹们出门前嘱咐她那么多,让他好好照顾主子。
她竟是,把世子把世子照顾到了这般田地。
明明一到寺庙她就给世子熬了驱寒的药。
为何,还是会如此。
江桃呜咽着蹲下身子。
鹿其贺听着身边大大小小,忽远忽近的哭声,耳中嗡鸣。
他想开玩笑说我还没死呢。你们何必哭成这般模样,却张不开口。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大家,眼皮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竟是掀不开一丝,只能徒劳又艰难地吞咽着那些苦得要命的药汤。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铃铛落地的声音。
大抵人死之前听力会变得格外敏锐?
他听见那只一直佩戴在他身上的铃铛骨碌碌在地上滚了起来,离他越来越远。
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只铃铛诡异地跳出了高高的门槛。
最后被某人攥在了手里。
淡淡檀香夹杂着梅香,甚至还有些微微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充斥着鹿其贺的鼻腔,又毫无顾忌地上涌至头目。
鹿其贺试探着,发现自己可以睁开眼。
却满目皆是浓郁的血雾,鹿其贺一惊,赶忙滚开那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