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之名（3）
不朽之名（3）
仙界之上,灵气、妖气和魔气在断垣残壁之间重叠、碰撞。
红莲异火卷席着弥散的白雾，凌厉的剑光如烈日般灼热耀眼，让这一片废墟变得愈加满目疮痍。
然而,“天道”的分.身实在是太多了，每每被消灭掉一批，就有更多眼球构成汹涌的潮流，顶到最前方。
那些被重创的眼球瘫软融化,但在球状物破裂流出的深黑脓水之中，瞬间就会有新的眼珠诞生。
新生的眼珠子滚落在地,眨了眨眼,它们身上犹带着拉丝的黑色黏液,如同婴儿呱呱坠地时连接着母体的脐带。
“星浔、边迟月……”“天道”叹息一声,感叹,“该说不愧是原初创世者的直系造物么？不可否认,你们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为强大的修士。”
“但我最主要的‘食材’们,同样无一不是修士中的惊才绝艳之人。”
“单就你们几个,真的能抵挡千万年来的飞升修士吗？”“天道”的语气中含着悠然的笑意。
它几乎是以一种看囊中之物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剑修、赤红之伞和浴火黑龙。
一念之间，“天道”便让许许多多眼珠聚集在一起,一只踩着另一只往上爬动,直到组成一人高的聚合体。
瞳孔中吐出漆黑的丝线，如同蜘蛛网般将它们密密麻麻地黏连住，最后蠕动变化出人形的发丝、手指、脸庞……
一个接着一个由眼球构成的“修士”站了起来,其中男女老少的外表皆有,手持刀枪剑棍等各种本命法宝,但眼神却是相似的空洞，像是一具空心的傀儡。
他们自发地拱卫着“天道”的主体,诸般术法一齐发动，浓郁的灵气几乎凝为实质，化作一堵厚重坚硬的墙向星浔几人兜头压下。
霎时间，莫枕眠放出的浓雾也被驱散，千万年来“修士”的身影在茫茫白雾下若隐若现，有人手持一柄重若磐石的重剑，有人提腕刺出红缨枪如长龙，还有人提笔凭空写下几个字，墨迹在其周身流动，一撇一捺的风雅韵味中暗藏杀机。
此时此刻，星浔等人面对的不仅仅只有“天道”，更有无数曾以一己之力，在修仙界留下浓墨重彩事迹的天之骄子，成功渡过重重雷劫的飞升真仙！
“天道”似乎已经亲眼看见他们的结局，惺惺作态地惋惜道：“可惜了。你们被我撕碎吞下后，我还是会记住你们的。”
“你们是我这么多年的t猎物之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几个……所以味道应该也会尤其美味吧。”
莫枕眠盯着眼前的“修士”，忽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能扮演出他们的性格么？分明用相应的心境驱动与之对应的道心，才能将实力发挥到极致——你为什么不愿意扮演？”
“天道”怔了一下，连它自己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它只是下意识地减少对那些神魂的扮演和模仿，如非必要以此蛊惑人心，它都很少会翻动那些沉淀在它体内的记忆和情感。
原本，它只是觉得这些人的记忆情绪都微不足道。
但被莫枕眠一语惊醒后，“天道”却逐渐有些意识到：
它心底好像隐隐有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惧。
它躲避这些神魂碎片带来的附属产物，就像是本能的趋利避害一样。
仿佛……这些碎片会对它本身产生不利。
“果然，”方才的灵气冲撞，莫枕眠用白雾为其余两人缓冲挡下了大部分威力，因而也受伤最重，她嘴唇微白，望向“天道”的目光却还是居高临下的，怜悯的，像是正在俯视一只思维简单的蚂蚁，“你在害怕他们……”
“虽然你口口声声只把他们当作食材，但你内心深处的直觉，却在恐惧这些食材反过来吞噬你。”
莫枕眠说着，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嘲讽笑容。
“……呈一时口舌之快，”“天道”的语气沉下来，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万千眼球齐齐转向莫枕眠，死死盯住她，“你伤得最重，我要第一个把你吃掉——！”
“哦？那要让你失望了。”莫枕眠笑着说。
在她苍白得接近透明的肌肤上，缓缓勾勒出一个个字符。
这些字符遍布她全身，甚至爬上她的脸庞，因为字数过多而交叠扭曲在一块儿，只有细看才能辨别出：这都是名字。
——是属于那些为莫枕眠献上真名、自愿成为她从属的妖族的名字！
云霄之下的妖界，无数正常生活的妖族若有所感，擡头望向天际，此刻它们的心脏正共同加速跳动起来，为掌握它们真名的主人而跳动。
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稀薄得难以感应的妖气从妖族们身上飘出，从妖界各个角落升腾至天空，渗透进人间与仙界的壁垒，最后融入莫枕眠的白雾里。
“不好意思哦，”借着真名构筑的联系，莫枕眠将实力短暂提升至巅峰，晃着红伞对“天道”冷嘲热讽，“和你不一样，我又不是只能和自己的分.身玩。”
“莫、枕、眠！”高居仙界已久，“天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令它厌恶的妖。
伴随着它愤怒的尖啸，身形隐没在白雾中的数位“修士”一同出手，与星浔几人刀剑相对。
……
眼球堆内部，易玦一步一步走近此地的中心，神色愕然。
在她面前的，是一颗拳头大的心脏。
心脏中延伸出来的血管边缘焦黑，卷曲蜷缩起来，而整颗心脏同样像是早已枯萎一般，表皮皱巴巴的，萎缩成小小的一团。
下意识屏住呼吸，易玦走近了几步，凝视端详起来，注意到心脏上遍布着浅浅的牙印。
似乎它曾经被一口一口啃噬成碎片，又重新聚合起来，虽然形状能勉强保持完整，但牙印却像一道道扭曲而丑陋的疤痕，永远留在了心脏表面。
而且那牙印也与正常成人的牙齿并不吻合，要小一圈，像是婴儿嘴巴的大小，轮廓却更加尖利……
像是锯齿状的牙。
易玦思忖片刻，很快联想到：“锯齿一样的牙……是‘天道’？”
“它不会连自己的心脏都吃过吧？”易玦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
“商人”开口询问：“是否要消耗十年修为，换取这颗心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