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嫁出去的女儿

论身份，一个侯府世子，一个寒门学子。

论容貌，宋淮安世家子弟出身，举手投足不知甩了林知松常年窘迫养成的局促多少。

论家世，永宁侯府是凭战功立足，府中人丁凋零，但每有赏赐，宫中总不落下他们。

严氏想不明白。

穆灵音攥着袖口的缎布，咬牙道：“娘您不知道，我不会选错的。”

她前世在永宁侯府担了克夫名头受的那些罪，受了云氏那么多的厌恶和磋磨，岂会不知永宁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去处。

所以不知哪里出了意外，宋淮安并没有陷入昏迷，但永宁侯府的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穆灵悦比不上她。

等到永宁侯府落魄，林知松成为丞相，才是两人真正比拼的时候。

她穆灵音会比尚书府嫡女穆灵悦，强。

日后提到尚书府，京都只会想到她穆灵音。

“我不知道什么？音儿你在说什么？”严氏想要仔细问个清楚。

穆灵音却怎么都不肯再说，一个劲儿摇头：“娘您无需知道，且看着吧，她穆灵悦逍遥不了多久的。”

严氏望着眼前的女儿，欲言又止。

“娘您就放心吧。”穆灵音安抚严氏，仰头时，脸上傲然的神情像是已经登临高位。

那可是侯府世子夫人！

纵没有爵位在身，京中一品大员见到也要给穆灵悦几分薄面。林知松是什么？

刚刚考上的举人。

连状元都还不是的人。

明明是穆灵音看好的永宁侯府，使了百般手段才哄得穆尚书同意换了亲事，最后却穆灵音自己主动要换回来。

为什么？林知松凭什么？

“音儿，你怎么就跟魔怔了似的。”严氏轻叹了声，觉得再想下去，她都要魔怔了。

“什么魔不魔怔的，娘放心，女儿迟早能光宗耀祖，让娘您成为全京都世家最有福气的贵夫人！”穆灵音抱住严氏的胳膊，将她摔砸的满地狼藉抛之脑后，娇声道：“娘，再拨点丫鬟奴婢，金银珠宝什么的都给我点呗。”

“你的嫁妆呢？”严氏瞥她。

尚书府没薄穆灵悦，对穆灵音更是千娇万宠，仅有的六十抬嫁妆里，田产地契，金银细软，数不胜数。

“我的嫁妆还得花，那林周氏整日都是立规矩，想法子让我做绣活，写笔墨，贪黑起早给他们一家人洗衣裳，做膳食。”穆灵音哼声：“女儿是什么样，您知道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会这些。”

“他们让你做这么多？”

严氏温和端方的笑维持不住了。

她抓起穆灵音的手，细嫩的肌肤上布满细细密密的小口子，摸着也粗糙了许多。

“他们林家怎么敢！”严氏心疼得极，穆灵音又紧跟着哭诉：“娘您不知道，他们家里头穷得要死，连咱们穆家的下人都未必比得过，林知松整日里就知道念书考取功名，什么活计都不会干，她家里人供着他，又躲懒，什么都教我做。”

“就算这样，你不还是抢着要嫁去？”

威严浑厚的声音响起，母女两人一惊。

穆尚书自外走入，视线落在满地狼籍上，不悦道：“你娘房中的物什是欠你的吗？每次不高兴都要砸个稀碎？”

“一些破烂，又没多少银子。”穆灵音撇嘴，不屑，气得穆尚书扬起手要打她。

“尚书府中多少银钱是你挣来的？”

“什么挣不挣的，除了那些破落户，谁家小姐要挣银子？”穆灵悦不被说动。

前世她做过永宁侯府世子夫人，也被一朝丞相的林知松捧过，当然也曾落魄过，可心气是高的。

平白无故，想让她吃苦，门都没有。

“既然看不上，就别从尚书府拿东西。”穆尚书沉下脸，严氏连连给穆灵音使眼色，偏生前世被人捧惯了的穆灵音，还很硬气。

“不给就不给嘛！爹真小气！”

穆灵音把不高兴三个字挂上了脸。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带着林知松回林家吧，日后也莫要多回尚书府了。”穆尚书捻着胡须通透道：“嫁出去的女儿，日后就是林举人的娘子，与尚书府干系不大了。”

“爹！”

穆灵音娇蛮喊了声，终究于事无补。

若是穆灵悦知道，定会好生告诉穆灵音，不必觉得气恼，前世穆尚书也是这么跟她说的，穆尚书并非针对她，就是如此趋炎附势之人罢了。

“好了，赶紧回了，以后也莫要从尚书府支银子，到底是旁家的人了，传出去不好。”穆尚书不耐烦赶人时，还不忘细心叮嘱。

穆灵音红了眼眶。

她的嫁妆早就在她的大手笔之下，贴补了林家大半，本是指着尚书府救济，哪成想穆尚书在这等着她。

“快些回吧。”严氏无奈劝阻。穆尚书的决定，严氏也无可奈何。

纠缠再三，穆灵音终于死心放弃穆家，不过心中不可避免有了几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