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丹药
第九十五章丹药
阎罗殿内的放置在主座旁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微弱的火光在空气中扑闪着，感觉下一秒就会被熄灭。
萧煜蹲下低眸端详着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人，眼睛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观的三人都异常紧张地看着萧煜，生怕他会对小萧辞做出什么事情。
萧煜沉默半晌，随即在萧辞的身上摸索，最终从他的怀里掏出了那把匕首。金色的刀柄在昏暗的光照下，依然透出它本身散发的光。哪怕看不太清，也能猜到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武器。萧煜拔开刀鞘，凌厉的寒光从剑锋中洒下，在萧煜的衣袍上留下一丝光影。
他眼睛直视着这把匕首，眼神里充斥着别人看不明白的情绪，但反正称不上好。他把刀鞘随意扔在旁边，摔到地上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清脆空灵。他左手拿着匕首，右手灵力涌动，此时此刻万千力量在他的手中汇聚，是个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若不是言绪在现实生活中依然看见了这把匕首，知道他最终还是没有毁成。不然的话，他现在肯定已经冲过去了。
萧煜的眼睛里已经隐隐有了些杀意，感觉下一秒那把匕首就要被化为灰烬。骤然，萧煜右手的灵力瞬间消散，恍若化作漫天飞舞的流萤在空中远去消逝。萧煜又默默地把丢在地上的刀鞘捡起，将锋利至极的刀锋重新插进刀鞘里。
“你到底还是我的师弟，世间怎么能一件东西都不留下呢？”诡异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响，若是普通人站在这里，绝对已经是坚持不住地直接跪在地上了。话音一落，萧煜侧目撇了撇还晕在地上的小萧辞，犹豫片刻后又重新将匕首放进他的怀里。
“来人，把他带回房间……锁住手脚。”萧煜命令一下，黑暗中突然窜出来一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人，很显然是萧煜的暗卫。夏安在心里腹诽，果然醉云巅的人都是一挂的。只见暗卫扛起小萧辞就快步往门外走，隐入风雪中。
“锁住手脚。”凌泽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周身冷气蔓延，快要把旁边的言绪和夏安淹没。凌泽见那暗卫快没了影，只好强忍着怒意，试着平缓自己的心情。虽然收效甚微，但能够不拿出扶光剑砍人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三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也跟了上去。
外头的风雪越来越大，山巅之上没有阻挡物，只能任凭暴风雪肆意涌动。池水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再也禁不起任何波澜，而旁边的小树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大树也只是能堪堪留在原地，可是以怎样的形态留在原地，便也无人能知。
暗卫把小萧辞放在床上，那力道是绝对不轻的。凌泽在一旁狠狠地瞪了暗卫一眼，一口牙都快被咬碎了。言绪站在一侧，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和现实中萧辞住的屋子一模一样，想来就是同一间屋子。这么多年了，里头居然连陈设都几乎没有变过，也不知道该说醉云巅是节俭好，还是小气好。
站在言绪身边寸步不离的夏安更是一脸嫌弃地望着里头的摆设，“这醉云巅也太寒碜了吧，好歹冰块儿还是个少主！也没见阎罗殿这么……”
夏安话说道一半便停住了，他看着身边两人不太愉悦的神情，这才意识到，不是醉云巅寒碜，只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萧辞当少主看待。
他们瞧见暗卫轻车熟路地从一个角落里掏出镣铐，又无比熟练地把小萧辞的手脚铐住。就在暗卫将小萧辞已经有些磨破的裤脚扯上来时，凌泽突然瞪大了眼睛。
镣铐在烛焰的映衬下，反射出寒冷的银光。小萧辞被平躺地放在床上，四肢都被镣铐锁住，如刀俎下的鱼肉，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人吞噬掉。
小萧辞的脚腕上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淤青，虽然还不太明显，但眼尖的人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凌泽想起之前的那天晚上，萧辞做了噩梦，自己想帮他擦汗，结果他一醒来便不小心弄到了自己脚腕上的伤口。自己给他抹药的时候，就瞧见了他脚腕上触目惊心的淤痕。
凌泽还记得自己当时就问了萧辞，这样的淤青绝对是陈年旧伤长年累月来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变成如此瘆人的模样。而萧辞回答的是以前外出，不慎扭了脚，治疗不及时便留下了伤。可现在看来，远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萧辞啊，你怎么就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呢？
一切处理好之后，暗卫就离开了萧辞的屋子。不久后，身着玄衣，冷意沾身的人徐徐走了进来。萧煜神色不明地走到萧辞的床边坐下。
他盯着小萧辞看了半晌，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三人死死盯着萧煜手中拿着的瓷瓶，心中早已明了瓷瓶里装着什么。言绪眼眶赤红地望着无声无息的萧辞，原来自己的弟弟也曾这样急切地寻找身世，寻找自己。
为什么他需要亲人的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为什么他明明站在自己面前了两年，自己却还是没有认出来，甚至还要伤害他，用无比残忍的方式折磨他。
“萧辞啊，你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的爹娘，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人。”萧煜一说完，就打开瓶塞，从里头倒出一颗银白色的丹药，毫不犹豫地递进了小萧辞的嘴里。
不出片刻，萧辞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痛苦的神情，不懂隐忍的昏睡孩童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就像一只小狼被打断了一条腿，躺在杂草丛生的一片狼藉中不停地痛哭低吼。连着镣铐的锁链因着小萧辞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大，竟也发出阵阵嗡鸣。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萧辞的挣扎越来越小，渐渐平息了下来。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缓开来，仿若一个熟睡的人，不受外头的任何打扰。
萧煜一直坐在他的床边，等着他的挣扎变小，满脸冷漠地看着痛苦至极的孩子，竟是没有一丝怜悯之心。萧煜过了半晌，又将萧辞怀里的匕首拿了出来，他掀开萧辞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单薄衣物，露出里头惨白的肌肤。
心口处的莲花瓣印记清晰可见，红色的印记烙印在白皙的肌肤上，鬼魅动人，就像是上天赐给阑珊苑的恩泽，可如今这份恩泽却成了萧煜眼里不可容忍的存在。
他从没想过，萧辞不过一个几岁的小孩，竟然能自己找到自己的身世，原本还想等他大一点，再将印记去掉，可如今看来，必须马上动手了。
言绪的胸口剧烈起伏，难怪萧辞心口的印记被伤痕覆盖，原来这一切都是萧煜的手笔。那一次自己不小心瞧见了他心口处的伤痕，萧辞竟然还骗了自己。言绪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疼痛煎熬让他近乎喘不过气。
而站在一边的凌泽看见萧煜拿出匕首，又掀开萧辞的衣服望着他的那片莲花瓣印记，就已经才到萧煜要做什么了。他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可他又必须强迫自己看下去。他一定要眼睁睁地看清楚，萧煜对他的师弟做了些什么，以后他一定要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刀锋落下，白净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萧辞的骨骼缓缓流淌，一直低落到床上，浸湿了一片。这把匕首锋利非常，刀锋很薄，所以划出来的伤口很小，流出来的血也没有很多，这样的匕首刚划在人的皮肤上时没什么明显的感觉，可随着时间流逝，伤口会越来越疼，留下的伤口也不会轻易痊愈。
伤口太小，要覆盖整个莲花印记需要大概十刀左右。萧煜在匕首上附上灵力，让其留下的伤口永生不会淡去。每一刀落下，小萧辞的身体都会轻微地颤抖，没过多久，适才刀划出来的伤口便泛起了疼痛。小萧辞的眉头再次皱紧，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整个人都在越发剧烈地颤抖。
缠住萧辞双手双脚的镣铐因着萧辞挣扎的动作而颤动，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寂静如斯的夜晚里，刺耳的声音穿透强风扰得人不得安眠，鲜血慢慢渗透到床下，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圈。
屋子里弥漫着血腥气，萧辞好像被疼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倏地，脑袋里强烈的痛感直接遮盖了心口上的疼痛，好像有两股意识一直在萧辞的脑袋里抗衡，他觉着整个人都快被分成两半了。
最终，好像有一方势力获得了胜利，小萧辞再一睁眼，颤颤巍巍地轻声唤出了两个字，“爹娘。”
萧煜听见那一声微弱的喊叫，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下，刀锋还插在萧辞的胸口，没有取出。他神色不明地盯着萧辞。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三人也是睁大了微红的眼眶，不住地在萧辞的脸上逡巡。
萧辞明明已经吃了失去记忆的丹药，可他现在还是记得自己的爹娘，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世。是因为这事太过于重要，爹娘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珍贵，所以才拼命与药物抗衡，拼命不让自己忘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