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呜咽
第八十八章呜咽
凌泽睁大眼睛看着言绪,他从没有想过萧辞竟然是言绪的亲生弟弟,他竟然也是阑珊苑的人。那为什么会成为萧辞的义子呢?恐怕这个问题,就连面前的言绪也回答不出来吧。可若是萧煜知道萧辞是阑珊苑门主的儿子,又或者就是冲着这个来的,那可想而知萧煜会怎么对自己仇人的儿子。
想到这,凌泽的心底涌起一阵刺骨的寒意,萧辞曾经醉酒时和他说过,天亮后自己会挨打。还有他脚腕上因医治不善而落下的淤青,他不敢想象连脚腕上都是那样的不忍直视,那他的身上会有多少伤痕,自己都不得而知。
难怪他虽然是男子,但他从来不和其他人一起沐浴。难道他是害怕别人瞧见他的满身疤痕,害怕别人嘲笑他的丑陋吗?若是自己多留个心眼,再多关心他一点,是不是他就可以不再一个人独自承受伤痛,舔舐伤口。
凌泽望着漆黑的天空,乌云密布,漫天的繁星终究是被浓云笼罩,而高悬于天空的缺月也没有透露出一丝月光。这样漆黑的晚上,师弟应该很害怕吧。
言绪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原本已经默默立誓了,绝对不会再做一个软弱的人,不会再流一滴软弱的眼泪。可泪水就像是被打开了闸门似的,关都关不住。他对于萧辞,对于凌泽,还对于夏安都有无尽的悔意,压得他喘不过气。
夏安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言绪,明明是似清风般柔和神圣的少年,不沾染一丝尘世的黑暗,可现在却跪在水洼中狼狈不堪,低着头呜咽抽泣。夏安看着他,觉着冰冷的寒意透过衣物,传递到他的身体,渗透进他的每一处骨骼。
夏安缓缓走到言绪身边蹲下,一只还尚存些热度的手攀附上了言绪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就像春风化雨般渐渐温暖着言绪快要冰冻的心。
凌泽站在一边看着言绪哭泣,看着夏安蹲下无声的安慰。他不愿意去安慰言绪,让他不要哭,他甚至觉得这是言绪应该要承受的。可他凝视着两人紧紧相依的模样,有时候他还真挺佩服夏安的。虽然他好吃懒做,一副浪荡模样。可他对言绪的心一直从未变过,在言绪迷茫无助的时候永远在他的身侧陪着他。
而自己的师弟在难过的时候,自己没有站在他身边,甚至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成为了伤害他的凶手。这么看起来,自己还真是一点也比不上夏安。
凌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停谴责自己时,言绪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夏安,眼中满是感激,还有一丝不同的情感。
幸好有他,幸好他还在我的身边,幸好我不曾失去他。言绪感受着夏安传给他的暖意,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好好弥补他们,不再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受到一丝伤害。
夏安也回了言绪一个大大的笑,言绪既然已经迷途知返,决定承受自己该承受的后果,那么自己便站在他身后,努力用自己的身体托住他,不让他倒下。
夏安扶着言绪站了起来,适才的崩溃就像是虚无缥缈的梦境,言绪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沉稳温和,只是声音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走吧,不是要带我们去各自的屋舍吗?”言绪望着凌泽,瞧见他还望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泽听到这句话,方才如梦初醒,敷衍地回答了一声,“嗯。”
三人到了屋舍,草草整理了一下就各自躺在床上,出神地想着各自的事情。
渐小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远处炸响的雷声已经偃旗息鼓,四周寂静得只剩下雨点的声音。纵然是这样安静的夜晚,有些人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就这样准备睁眼到天明。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第二日一早,天空终于放晴,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若不是醉云巅地势较高,不然迟早会被淹没。乌云散去,散发着暖意的太阳从破晓中初生,橙红的光芒铺散大地,透过窗檐溜进了屋里。凌泽的脑袋昏昏沉沉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边有些微亮时才堪堪闭上眼浅眠。
可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那轮旭日便从东方升起,照得他怎样都无法再入睡。凌泽只能气冲冲地下床,走出房间。
与此同时,另外刚来的两个人也刚出来,三人顶着六只黑眼圈讷讷半晌,一时无言。
在他们三人对视无言之时,萧辞已经起身准备去向萧煜请安了。
自从乔羽那件事发生过之后,萧辞对萧煜的态度变得更加冷漠,他恨义父对他人如此残忍地说杀就杀,他恨义父为什么要逼迫自己杀害对自己好的人。以前,他伤害自己也就罢了,可如今他竟然还要杀害自己身边之人。
果然,在萧煜眼中,只有冷血无情才是最好的利器。
他知道萧煜其实一直在派人监视他,也知道了他的心还是和从前一样狠,尤其是对于他的底线来说。
萧辞从自己还有的记忆中不断回想,两年前义父对自己动没动情这件事压根没有问起过,只是明令禁止醉云巅内不准谈情说爱。可为什么才过了两年,他就对自己的这方面这么关注,甚至只要有一些苗头就要斩杀在襁褓里。
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又或者是自己在忘记的这两年里做了什么触犯他这条底线的事情。萧辞无从得知,却也无力改变。他只能默默忍受着,拼命练武加强灵力,不再和任何人拉近距离,不再让任何人因为自己而失去性命。
萧辞淡漠地走到阎罗殿,神色不明地慢慢走到萧煜的面前,向他行礼问安。萧煜让他起身,却没有直接让他离开,而是坐在主座上,带有审视意味地朝萧辞问话。
“听说,你屋里又收了两个新的侍从?”
“是。”萧辞在心中冷笑一声,果然义父的眼线还在自己身边,时刻汇报着自己的情况。
“那两人是主动来醉云巅的?”萧煜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却始终是瘆人得紧。
“是,他们自愿上山,我便留了。日后他们若有私心,我定当不留情面。”萧辞垂眸给萧煜保证,言外之意也是让萧煜放心,自己绝不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情感,始终都是以醉云巅的利益为首。
“好,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萧煜站起身,一边说着威胁的话,一边走到萧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久后,萧辞便从阎罗殿中出来了。此时凉风一吹,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上布满冷汗,浸湿了自己的衣物。清凉的风吹过来,让萧辞不禁搂紧了自己的衣服。
萧辞回到自己的屋舍时,一眼便瞧见三人笔直地站在屋门口,只是泽清和另外两人之间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就像中间横快了一条岩浆似的。萧辞不住有些疑惑,泽清看起来好像很不想和新来的两人呆在一起,嫌弃的神情都快溢出来了。
凌泽此时确实是有说不出憋不住的怒吼,这事还要从今天早上开始说起。三人一大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第一句话该开口说些什么。讷讷半晌,最后还是言绪开了第一句嘴。
“今日,我会将这把匕首还给兰絮。”
“那怎么行,要还也是我去还!”凌泽想都没想,反驳的话就已脱口而出了。
话音一落,凌泽还在心里不断激励自己,觉得那把匕首就应该自己去送。现在的师弟失去了那两年的记忆,他们三人在他眼中就先当于三个陌生人的存在。若是言绪帮他找到匕首,再还给他,那他肯定会对言绪心存感激,会对他生出情谊!
然后,在他心里言绪就会比自己重要,再然后,他肯定就不理自己了!
那怎么行!就算是亲哥哥也不行!
他说完那句话,四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夏安就像在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来,凌泽那么强烈地阻止言绪去还匕首,不就是担心自己在萧辞心中的位置比不过言绪,在这吃飞醋嘛!结果,还就只剩他一个人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果然大家都说陷入情爱里的人都是傻瓜。
言绪不置一词地看着凌泽,他也知道凌泽喜欢兰絮。可凌泽在情爱这方面脑子真的不开窍,还以为他的这些动作都是对待自己师弟的关爱。言绪有时看着这样的凌泽,真的很替兰絮着急,真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怎么喜欢上了个这么没脑子的人。
可兰絮喜欢,他又怎能去阻止二人。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推凌泽一把。要让他知道,他对萧辞的感情是喜欢,是爱慕,而不仅仅是把他当成弟弟。
所以,这把匕首他必须亲自送给兰絮,要让凌泽着急愤怒,给他下一剂猛药。
“我是他的哥哥,这把匕首也是阑珊苑的东西,所以我来送,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