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哥哥
第一百一十六章哥哥
正当萧辞还在思忖着自己以前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时,他倏地听见慕寒长老如泣如诉地说出了那两个字——玄英。
萧辞猛地擡起头,看着慕寒长老哭得很大声,这才意识到她说的都是真的。萧辞回想起自己还在晓风门的日子,他和玄英长老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两年下来,可能还只见过四五次。她好像每日都很忙,又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终日大门不出,许多弟子都怀疑她在屋里走火入魔了。
“你将来应是一个有作为的人。”这是玄英长老对萧辞说的话,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句。可这句话却偏偏让萧辞记了两年多。那位英姿飒爽,风采胜过男儿的女子,就这样湮灭在了时间的洪流里,就这样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她是怎么死的?”萧辞问道,慕寒有些错愕地望着他,没有想到萧辞竟然会问她这个问题。
慕寒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渍,深吸一口气道:“玄英不满凌徽的肆意妄为,站在大殿上,当着众长老和众弟子的面大骂凌徽。然后……凌徽一句话没说,就直接用他的配剑把人给杀了。”
四人听见慕寒的话语,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师尊,晓风门的门主,终究是变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模样。
沧渊接着慕寒的话继续说道:“我和慕寒觉得凌徽情绪失控得有些奇怪,便去到藏书阁查古籍。可找了十天左右,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我们偷偷进入了禁书室。”
“禁书室?可是只有门主才能进入的那个禁书室?”夏安问道。
“是,禁书室收藏了修真界几乎所有的诡谲阴险的法术,里头的内容大多会让人走火入魔,所以都被锁在禁书室,不让任何人靠近,除了门主。在里面,我们找到了一本记载玉魂的书。”
沧渊竟是头一次说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也许他也不愿意再回想起那本书里的东西。他休息了一会,继续说道:“古籍记载,玉魂吸入天地灵气可护佑百姓,可若吸入世间怨气,可拥有劈山填海之力,使天下大乱。它的后面还有一句,若借玉魂吸纳怨气,则使用玉魂者许心性大变,恐走火入魔。”
话音一落,在场之人都讷讷半晌,随即凌泽用生涩的声音问:“所以,你们怀疑父……凌徽他借用玉魂吸纳了世间的怨气。”
“是。可古籍中还说过,怨气过大,玉魂难以全部吸纳,则玉魂碎。以前晓风门周围一片祥和,几乎从未出现过血腥。可这两年,各地都出现了大量的死伤,而且并不是短时间内的命案。”
“我们猜想,凌徽起先激起各方怨气,不断让玉魂吸纳。直到怨气过大,玉魂吸纳不了,他就将各个地方的惨案一一暴露,让晓风门的弟子逐个平息,这样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还得个救世济民的好名声。没想到,我们的这位门主,真是做了一出好戏啊。”
四人身上无由来地涌起了一阵寒意,这样的解释倒是让一切问题都变得合理了起来。要吸纳怨气就是要杀人,轻风镇的怪物以祭祀为名杀了无数百姓,玉霄镇被制成傀儡的小怜杀了全村的人,若鸩幽殿暗牢里的那些尸体也和凌徽有关,那这样汇聚起来的怨气就相当厚重了。
凌泽听到这些,已经没有当初溯源时那样的精神崩溃,可感觉到真相离自己越来越近,感觉到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远时,心中还是有一阵酸涩和痛苦。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长老说的这些始终是猜测,我们还得找到真正的证据。”萧辞开口说道,他知道此时的凌泽心里肯定不好受。当然他说出这句话也不是为了安慰他,而是他们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但凌徽的恶念,还有他在晓风门做的那些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萧辞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那些证据告诉了慕寒和言渊,他不用担心其他三人听不懂,毕竟通过溯源,关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们也都瞧见了。萧辞把一切说完后,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慕寒和沧渊听着萧辞的话,越听越心惊。
果然,只要杀了人,只要做了坏事,就总会留下痕迹。找到这些,只是时间问题,可他们还是得分秒必争,为了减少更多的血腥,这是他们的使命。
“走,去轻风镇。”
一路上,他们御剑穿梭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萧辞恢复记忆后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其实他们几乎都未曾分开过,不管是在晓风门,还是在醉云巅,他们四个总是在一起。可如今,只能相顾无言。
在他不远处的凌泽和言绪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有夏安是个心大的,拽着萧辞长吁短叹。嘴里念叨着自己看到了冰块儿的小时候,可怜的那个样子让他心痛得很,一只手还搭在萧辞的肩上,大声说以后有人敢欺负他,就把那人揍死!
凌泽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也不怕从剑上掉下去。他飞身到夏安的身边,把夏安连带着剑扯远了一些,让他不要再碰到萧辞。然后自己跻身到夏安和萧辞的中间,鼓起勇气准备向萧辞表达自己的歉意。
可他刚到萧辞身边,就被另一边的言绪截了胡。言绪和萧辞两相对视,言绪淡淡了笑出了声,“你已经知道了吧?”
萧辞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便点了点头,“嗯。”
“很抱歉,这么多年才找到你,让你受了不少苦,是我的错。而且……”
言绪深吸一口气,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那些错误他必须亲口讲出来,“而且,在晓风门的那两年我也做了很多错事,其实我在鸩幽殿中毒针的那天晚上,我和凌泽什么都没有发生,那都是我为了和凌泽结为道侣,为了给阑珊苑报仇而做的戏。”
“还有我和凌泽成亲的那天,是我故意往你剑上撞的,当时我只知道你是萧煜的义子,我想要报仇却没办法直接杀了萧煜,所以我只能从你开始动手。”
萧辞凝视着言绪,听着他慢慢哽咽的声音,看着他留下眼泪的微红眼眶,心中五味杂陈。若说没有一点生气,那肯定是假的。但他愿意主动说出来,愿意保留那个初心的他,那自己又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他呢?
况且,他还是自己的哥哥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他,他真的太渴望亲情和爱了。萧辞嘴角微微扬起弧度,这样的动作让他自己都觉着有些陌生。萧辞望着言绪的眼眸,“我原谅你,哥哥。”
言绪的眼中突然好像点燃了一道亮光,他激动地抓住萧辞的手,胸口因为激动而急剧地上下起伏,“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哥哥。”
“再,再唤一遍,好吗?”
“哥哥!”
“诶!”
两人在这漫天星河下笑了,月亮银白色的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就像一对并蒂莲,纯洁如白雪,飘逸如谪仙。
凌泽看着月下的这一幕,手指一直在狠狠扯着衣摆。萧辞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就像是清泉异样沁人心脾,又像是宝物一样应该被好好珍惜。可一想到这样的笑竟然是对着言绪的,他就一阵恼火!要不是言绪,要不是对他的责任感,自己可能早就知道自己对萧辞的心意了,哪还轮得到他来告诉自己,他对萧辞真正的感情。
凌泽恨得牙痒痒,干脆瞥过脸去,不去看他们。而凌泽侧目看到夏安跟个痴呆一样,痴痴地望着言绪,感觉他下一秒都要流口水了一样。凌泽没好气地给了夏安的后背一巴掌,惊得他差点就从剑上掉下去。
夏安怒目圆睁地看着凌泽,这人自己情路受挫,还不准别人好过。真是个极端至极的小心眼,哦不,是狗东西!
萧辞这时突然回想起言绪适才说的话,原来他的哥哥不喜欢凌泽。萧辞的心顿时轻松了不少,可在此时他也给自己敲上了警钟。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你都已经决定放下凌泽了,为什么还会因为有关他的事而牵动情绪。
言绪把萧辞脸上的小动作全部尽收眼底,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萧辞被他这一笑惊得立即收住了脸上没有控制好的表情。言绪慢慢靠近萧辞,附耳对他说道:“其实,灏景真正心悦的也另有其人哦。”
春日的暖风轻柔地吹拂着,撩动了萧辞的发丝,他的手指慢慢蜷紧,不知该做何表现。萧辞听见这句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怔愣地看着言绪,言绪脸上不太正常的笑容,让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就算凌泽现在喜欢的是自己又怎样,他已经决定不再爱了,何况他也绝对不会喜欢自己。
毕竟,自己好像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明月高悬,人依旧,归来却不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