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梦魇
第五十一章梦魇
夜晚寂静无声，天空几点繁星隐隐若现，月亮银白如玉的光辉洒在碧波中的莲花上，鱼儿从水中一跃而出，携去一片花瓣，激起阵阵水花，莲花上遗留的水滴如珍珠般晶莹剔透。一阵微风拂来，吹动花瓣轻轻摇晃，水滴禁不住晃动，呲溜一下掉入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辞孤身一人走在没有尽头的牢狱里，他走到一处倏地停下，他看见有个姑娘从小洞中给里面的小孩递了一个冷得有些发硬的馒头，那个馒头硬到让小孩咬不动，没有甜味也没有咸味，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姑娘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小孩从洞里一下看呆了，从他记事以来就没有人对他这么笑过，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一顿毒打，而眼前的姐姐却对他笑了，小孩也忍不住扯了扯他僵硬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突然画面一转，原本巧笑嫣然的姑娘被一个呲牙咧嘴的人压在身下，衣服被一层层撕碎，露出白净的肌肤。她哭喊着推搡身上的男人，可奈何力气薄弱根本于事无补。在洞口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孩子脸上满是泪水，他一下又一下用拳头狠狠撞击墙壁，想要破墙而出，伴随着女子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凄惨，他也愈加用力，手上早已是血肉模糊。
倏地，他被一股强悍的力量踢倒，男人冲进牢房对着孩子猛踢一脚，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小孩痛得躺在地上抽搐，口里的血腥气直冲大脑，他强迫着睁开眼睛，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姐姐衣不蔽体的躺在血泊之中，哀怨凄厉。
萧辞将背挺得笔直，眼睛死死得盯着这一幕，胸口的闷痛快要折磨得他喘不过气。霎时间，画面再次转变，小怜的母亲被男人压在身下，痛苦地呻吟，小怜跪在旁边急切恳求，额头磕出了血，从两边缓缓流下。
凄厉的哭喊声充斥在萧辞的耳边，他再也受不住，僵直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按住耳朵，想将那令人心碎的喊叫隔绝在外。
萧辞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他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望向窗外，原来只是个梦。窗棂外的月亮在夜晚显得格外明亮，淡黄的光晕浸润无边黑夜，但萧辞却觉得今晚的月亮无比寒冷，处处透着诡异的阴凉。
做了这样的梦，萧辞早已毫无睡意，他从枕头下拿出那把美丽又危险的匕首。当年他就是用这把匕首亲手将侍卫杀了，那天萧辞杀了最后一只妖兽，完成训练任务后，他浑身是伤，衣服被妖兽的爪牙撕破，血迹遍布全身，如同从鬼蜮归来的恶魔，自阴曹地府浴血重生。
他的眼睛里透露出血性，显然是已经杀红眼了，他手上拿着还在滴血的匕首走进牢狱，看见那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丑恶嘴脸正在喝酒吃肉，脸上的肥膘因为笑容而被挤压出来，嘴里尽是浪荡。
萧辞握住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匕首一挥，在那人脖颈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鲜血四溅，守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结果了，在他倒下时眼神还透露着惊恐，和他一同的其他人纷纷拔剑，就在片刻之间也相继倒下。
萧辞平静地蹲下身，拾起侍卫的一片一角慢慢擦拭匕首上的鲜血，银白的刀锋重新显露出来，萧辞嘴角轻扬，只留下一片冰冷。
“你在做什么？”萧辞闻言一怔，刀锋在手指上留下了殷红的一道，血珠如鬼魅花蕊，无声尽情绽放，萧辞没空理会手指的伤口，赶紧将匕首藏在枕头下。
凌泽瞧着面前的人儿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惊慌失措地藏住手上的利器，甚至还毛手毛脚割伤了自己，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萧辞低头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擡头一看发现视线里哪还有那人的身影，他叹了口气，很庆幸却又有些失落。
没过片刻，那人拿着一个小罐子又走进萧辞的房间，还没放下的心故而又高高悬了起来。凌泽揭开罐子，一股药香若有似无地飘在空中。他一把拎起萧辞的手，伤口还在零星冒出血花，凌泽气不打一出来，自己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弟弟，不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竟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刀！
凌泽气呼呼地盯着身边之人，可萧辞还在寻思着这伤是怎么来的。凌泽看着他一脸懵的模样，生生把骂他的语句含在嘴里，他沾取点点药膏轻敷于伤口上，随即又凑近小口吹气帮他止痛。萧辞薄薄的指腹感受到一阵清凉，夹杂着一丝丝痒意，激得他轻微颤动手指。
凌泽以为他痛，便略带薄怒道：“怕疼就不要玩危险物品，小小年纪还把匕首放在枕头下面，也不怕它把你脑袋捅穿！”
“有刀鞘的。”萧辞下意识回答道，凌泽竟好似听出一点委屈的意味。
凌泽不禁放软态度，“那就把刀好好放在鞘，没事就别随随便便拿出来，伤了你的手我会心疼的。”
萧辞有些痴痴地望着凌泽，心里扬起的一阵异样让他忍不住微蹙眉头。凌泽帮他绑好伤口后，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凌泽与萧辞的床仅一墙之隔，对面的动静几乎听得清清楚楚。晚间，凌泽被萧辞细碎的低吟吵醒，断断续续地抽噎听得他一阵心疼。倏地声音越来越弱，霎时寂静无声，他害怕萧辞出事，便急急忙忙穿门而出。
萧辞一番挣扎后，选择点头承认。凌泽见他不是很想聊到噩梦之事，便也没有问他做了什么噩梦。凌泽的手忽然伸向枕头下面的匕首，将它抽了出来，萧辞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立即动手去抢。
还不等萧辞说话，凌泽脱口而出道：“我只是想让你把刀放进鞘里。”
萧辞想去抢匕首的手缓缓放下，从衣襟中带出刀鞘，擡眼示意凌泽将匕首给他。刀入鞘中，萧辞再次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凌泽把萧辞按在床榻上，道：“你睡吧，师哥陪着你。”
萧辞知晓凌泽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由他去了。萧辞合上双眼，伴随着那柔和的眼神，渐渐进入浅眠。凌泽瞥见萧辞胸口有规律的平缓起伏，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终于把小祖宗哄睡着了。
翌日清晨，萧辞朦胧间睁开双眼，好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整个人都不自觉松软下来，心情舒畅不少。倏地，他听见外头响起细微的敲门声，“兰絮，起身了吗？”
萧辞迟滞片刻，随即扯动外袍胡乱披在身上，道：“嗯。”
言绪推开门，步履轻柔地走近，两人一时簌簌无言，言绪率先打破沉寂，道：“昨日给你送衣物时不小心瞧见你胸口上的疤痕，这是可以去疤的药膏，每日戌时涂抹在伤处，疤痕便会渐渐淡去。可惜你的伤疤应是很早形成，所以完全去除还需些时日。”话音渐落，他将药瓶递给萧辞。
“多谢。”萧辞接过药膏，放在手中摩挲它温润的表面，心中泛起涟漪。
“早饭已经做好了，你收拾一下便出来用饭吧。”
“嗯。”萧辞望着言绪的背影如鲠在喉，又有谁不喜温润如玉而喜冷若冰霜呢？
言绪见人都到齐了，柔声道：“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具体喜欢吃什么，便都做了一些。”
凌泽吸溜一口面，顿时眼睛瞪得老大，“这也太好吃了！”
言绪哑然失笑，道：“我知你喜食辣，所以在面里加了一些辣椒油。”
夏安突然觉得嘴里咀嚼的食物不香了，撇嘴叨咕道：“阿绪，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呢。”
言绪转头笑着对夏安说，“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啊，每次我做的糕点你一个不剩的全吃干净了，你一定喜欢吃甜的。而且灏景是荆楚人，我猜测他应是喜食辣的。”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凌泽一眼。
凌泽见言绪脸颊微红，心中一阵窃喜，轻咳一声便急忙开口道：“别调侃他了，你到底吃不吃啊？”
夏安撇撇嘴，慢腾腾地挑着碗里的面。
萧辞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只有心头异变告诉他自己并非毫无芥蒂，他润了润干涩发紧的喉咙，强迫自己不去听他们掰扯。桌上除了面条，还摆着几盘精致的糕点，萧辞舌尖轻抵，夹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甜味在他口中泛滥，他不由流露出几分惊喜之色，随即夹起第二块，第三块……
“看来兰絮也很喜欢吃甜食啊，跟我一样呢。”言绪的声音一出，到把萧辞吓了一跳，夹起的第五块糕点又重新掉回了盘子里，他心里一番挣扎后还是把那块糕点夹进了自己的碗里。言绪将那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轻笑一声道：“想必兰絮应和我一样也是姑苏人氏吧，那儿的人都很喜欢吃甜食。”
“我长于蜀地。”
“喔？这倒也怪，不过人之口味千奇百怪，倒也不尽相同。”
“原来师弟喜欢吃甜的呀，那以后师哥每天都帮你做甜食，保你晚上都是好梦！”凌泽大声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