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029
◎二合一◎
“你做什么!”
谢妩惊呼,本能地扑上去,抢过谢长逸手里的枝杈,又望着痴傻不觉的大太太,后知后觉的懊恼,“她是该死!她该死!她早就该死……”
谢长逸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同样落在一动不动仍旧抠手指自言自语的大太太身上。
“筛罗罗,打面面,小闺女儿吃饭饭……德利德利猪八戒……二月剪头死豆豆……”
混沌错乱的应城小曲儿,再配上大太太搀着京都腔的口音,不伦不类,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豆豆,豆豆说……”大夫人咿咿呀呀的唱腔戛然而止,脸上的嬉笑也龟裂,化作一块块碎片掉落。
谢长逸嗤笑,他就知道,一个连父母姊妹都下得去狠手的人,岂能叫大老爷那个蠢货给吓疯了去?大太太意志之坚定,饶是大多数男人,也未必较得过她去。
谢长逸将谢妩手中的枝杈丢远,接过大太太后面没说完的话:“舅舅说,这个装疯卖傻的游戏,到此为止了。”大太太这点儿拙劣的表演,也就能骗骗阿妩这般至真至善,好欺负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那些装疯卖傻的胡话。
“她……她是装的!”经谢长逸提醒,谢妩也琢磨过来了。
疯子也是人,只要是人,趋利避害,乃天性使然。
甫才,谢长逸那一招,直逼大太太脖颈命脉,若是没有自己拦那么一遭,小小一根枝杈要了大太太的性命,也未必不能。
“起风了,打闪了,龙王爷,过来了,娘阿娘,收衣裳,娘阿……”大太太双手合十,哆嗦的越发厉害,嘴里唱的乱七八糟的调子也拔高音调,将她所有的怖惧泄露。
“你没疯!”谢妩扑上去,扯住大太太衣领,“你竟然没疯!你骗我?你当初就是这样骗了我阿娘的!你害死了我阿娘,你知道么!你害死了我阿娘……呜……”
“我……我疯了!我疯了!小花狗,汪汪汪,小花狗……”大太太低着脑袋,僵硬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谢妩伤心不能自已,大太太欲盖弥彰的行为更教她又恨又怒,“你这个畜牲!畜牲!”谢妩使劲全身力气,掐住了大太太的脖子,她将所有的愤恨倾泻,她要……掐死这个畜牲。
“呃……啊……救……救我……救我……”大太太五指挓挲,若溺水之人般朝谢长逸伸手求助。
“逸儿……”因为呼吸不畅,大太太脸上表情狰狞,眼泪也止不住地溢出。
忽然大太太脸上见了笑,最后一丝希望,在看到谢长逸那双同样愤怒愠红的眼睛的一瞬,整个人猝不及防地绷紧,然后‘嘭’的一声,那根弦,断了,拼命求救的手也缓缓放下。
再看谢妩,整个人失了力气,沉沉栽倒在地。
“阿妩!”谢长逸慌忙将谢妩抱起,查看她哪里受伤,大太太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咳里带着笑。
“贱蹄子生的野种,果然养不熟。”大太太在嘲弄谢长逸,她扶着石凳起身,打去裙摆土,理了理褶皱的衣衫。
褪下装疯卖傻的壳子,大太太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她冷冷清清站在那里,神态乜然,这就是她几年如一日用心养出来的孩子,一个哭闹的比自己还像个疯子,连杀母之仇都不敢报,和她那个废物的娘一个德性。至于另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甚至比不上一只家养的狗。
“我当你有多稀罕这丫头呢,也不过如此。”大太太的目光在谢妩与谢长逸身上徘徊,“你拿她来吓我,就不怕她恼羞成怒,而你,你又动不了我,回头再惹她翻脸,与你决裂,可就得不偿失了。”
“太太以为我是带阿妩来吓你?”谢长逸冷笑,“太太未免高看自己了。”
“高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主子关着我是为着什么。”大太太道。
“哦?烦太太赐教。”
“你!”
大太太恼羞成怒,又恐于失言,一旦自己没了用途,谢长逸这个狼崽子一定会将她撕的粉碎,“你主子既然知道我没疯,倒不如拿出诚意,坐下来与我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今日带她过来,是来见你最后一面,过了今儿,大太太再是什么样子可就说不准了。”
谢长逸曾在青州军效力,探白军的手段,令大太太畏惧,却又不想输了阵势,叫自己处于下风,她道:“你再忘恩负义,我也是你的母亲,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拿这些话来吓唬我?”
“母亲?过几日,太太去了底下,见到我母亲的时候,或许能同她老人家细谈忘恩负义这四个字。”
谢长逸将谢妩带走,梅林外路白领人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花子,躬身相送,后转头没入梅林深处。
大太太多年前造下的孽障,时过境迁,终得反噬,同样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谢妩身子本就寒弱,大夫不敢落笔,还是请了刘太医来,也只给开了副固本培元的方子,“令妹这是急火攻心,伤及肝肺,奈何从前多寒补,突遇此情,老夫也不好下药,还是多靠静养。”
谢长逸不满:“静养能养出个什么?”他才见过这个借口养死人的,更怕谢妩也出什么纰漏。
“将军若是不放心,就再去石清观讨个专擅药膳的小道士来?”刘太医揶揄,然后好心给说了个宝贝,让谢长逸讨来给谢妩带在身上,定能压得住她身上的急热。
谢长逸抿唇:“能有用?”
“有没有用,将军讨来一试,不就知道了。”
刘太医说的东西倒也不是那么难弄,谢长逸送刘太医回去,顺路就拐了一趟詹事府衙门。
皇太女正忙着公务,赏了椅子,头也不抬的同他闲话:“不是带着那小丫头去看左云岫,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谢长逸道:“来您这儿请罪。”
皇太女拿笔的手一顿,在奏疏上划出了一道印子:“你把人给杀了?”奏疏是批不下去了,皇太女现在更想揍人,“谢长逸啊谢长逸!孤是怎么的再三交代你的!左云岫不能杀,不能杀,你说你!你是听不进耳朵里?”
左云岫参与了当年左简冤案,她能在背刺母族后全身而退,刑部案卷里更不曾落过她的名字,其中,自不乏有心之人运作,那些人留左云岫这么多年安逸,又是因何?
左云岫手里,必是拿捏着他们的命脉把柄。这人留着,有大用处。
“倒也没杀,就是把她当初使过的手段,原模原样的在她身上使一遍,臣也出一口怨气。”谢长逸看似认错,语气更是振振有词。
“哼。”皇太女嗤他,“那口怨气是你出,还是替江家那小丫头出?”
谢长逸展颜,“都一样,也替殿下出一出恶气。”
“孤可使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