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云良阁 - 昭雪录 - 吴大宝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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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云良阁

“尸首是从哪里捞出的?何人捞出?”娄简问道。

“在后面,三娘你方才掉下去的地方,被云良阁的一位护卫捞了上来。”崔舟立用蝙蝠扇指着远处的桥面道。

娄简蹲下身子,摆动了几下季应的双手,又一路捏向死者的手腕、前臂:“乐师的手指应当十分柔软,才能弹出动人的曲子,江仵作不觉得他的手太硬了吗?”

“你在问我?”江仵作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写着鄙夷。

“三娘,验尸的事要还是交给仵作吧。”崔舟立从旁劝慰,“江仵作可是咱们凉州城经验最丰富的仵作。”

“她就是仵作,何苦劳烦别人。”夏惊秋扬起下颚,颇有自豪之意。

“女子,仵作?”四周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响起。

“大烈疏议律何时说过女子不能为仵作了?”娄简起身道。

夏惊秋有些疑惑,为何娄简这次验尸之前没有“念咒”?他上前打量了一番:“你有什么看法?”

“尸首面部涨红,又口有蕈沫,应当是被人倒提揾死才是。他手部发胀僵硬也可以说明,死前双手过度挣扎。”

“你到底懂不懂?眼下凉州还是冬日,尸首僵硬得更快些也是合情合理的。季应双手暴露在外,自然僵直。”

娄简横扫了江仵作一眼:“你再仔细摸摸,仔细看看。”

江仵作不屑地往前挪了几步,捏住季应的掌心与手腕,脸色微变:“是痉挛!”

四周看客一阵唏嘘:“这位娘子有点东西啊!”

“是啊,瞧不出啊。”

“阿旬,去玉升楼取我的竹篓。”说完,娄简看向夏惊秋,他立刻会意。穿过人群,跑向方才落水的桥面。

片刻,许一旬取来竹篓,娄简拿出几个瓷瓶,将瓶中白梅肉捣烂与葱、盐、椒混合在一起。脱下季应的鞋袜,敷在脚踝处再取下。

果然,脚踝处浮现出三指宽的血荫。

“冬日多鞋袜,有勒痕一时半会儿的确看不出。”娄简收拾好东西看向正在往回跑的夏惊秋。

他跃过栏杆,在水中轻点了几步,飞身上岸:“桥上的确有索痕,在桥面两侧皆有,看其反复的样子,的确是挣扎过的。”

一旁的江仵作拿来烛火,握起季应的手反复查看:“对啊。酉时三刻距今又有一个半时辰了,季应溺死了那么久,十指肌肤应当有沟壑才对。”江仵作猛地拍向脑门,神色懊恼,“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季应手上并没有浸水长久的痕迹啊。”

“你这小老儿真好笑,断气的时间是你自己推算的,怎么自己打自己脸了。”许一旬嘲笑道。

“季应只是酉时三刻溺死的,但并不是酉时三刻落水的。”夏惊秋道,“本官方才问过附近的看客,你眼前这位仵作娘子落水之时,许多人听到了两声落水声。第二声的时候,才有呼救的声音。”

“那也就是说,凶手在酉时三刻揾死季应,又将他倒挂了许久,待到众人被挤到河边再斩断绳索,尸首坠入河中。”崔舟立道。

“是这个意思。”

“可为何多此一举呢?”

“一,是怕有人跳入水中施救,季应死不成。二,则是一种表演,要让所有人看见,季应之死。”娄简看向云良阁,“就像帷幔上的那些四字诗,替,天,行,道。”娄简一字一句道。

“我不明白,既然是表演,需得下台有人台上才有戏。季应死后掉进水里并不会呼救,旁人要是以为是重物掉进水里呢?”崔舟立问。

“不会,凶手还在同一位置,将阿简推进了河里。死人不会呼救,但活人会。”许一旬道,“正是因为阿简方在水中挣扎,围观的人才会意识到,另一声落水有可能也是活人失足。”

“不错嘛许一旬,近朱者赤,你小子聪明了不少。”夏惊秋拍了拍许一旬的臂膀,“倒也没枉费我一番教导。”

“呸,关你屁事!要说教导,也是阿简教得好。”

寒风拂过,粼粼波光,河中满是云良阁的碎片,娄简似有感应,季应身亡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

“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许一旬趴在矮塌上,晃动着双脚,“昨夜你一整晚没合眼,今天怎么还是这般精神。”许一旬打了个哈欠。

“案子没破,我怎么睡得着。”夏惊秋翻看着口供。整整一夜,他带着州府衙役将云良阁上上下下搜了个底朝天,又盘问了数回,直到天将明时才回了府衙。

“你看出什么名堂了不?”许一旬眼睛都快粘在一块儿了。

“别吵。”夏惊秋随手拿了一卷竹简,扔向许一旬的方向。那竹简砸在许一旬身上,又掉了下来,伸展开来,滚到了一双素色的翘头履前。

“何事发那么大的火。”竹简尽头,娄简穿着一身齐腰襦裙站在阳光里,像山间青松,发丝回旋盘作高椎髻,两支双钗隐隐点缀。

这是娄简第一次扮作妇人装扮。

“你,你怎么来了?”夏惊秋实则想问:你怎么才来?

娄简手中提着食盒,放到许一旬面前:“我听阿九说你们忙了一夜,估摸着是没吃早点,紧赶慢赶的给你们送来了。”

“阿简真好!”许一旬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掏出酥饼塞进嘴里。

娄简取来一只蒲团放在夏惊秋对面,抬起裙摆缓身坐下:“查问的如何?”见夏惊秋没有回应,她又抬起头问了一遍,“云良阁众人查问地如何?”

“你,成过亲?”自打进门起,夏惊秋便在打量娄简的装扮,她发丝盘起一丝不苟,显然是已婚妇人的装扮。

两侧耳垂挂着一对桂花模样的坠子,恰巧落在脖颈上,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夏惊秋呼吸一紧。

“成过。我长你五岁,成过亲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吧。”娄简拿起桌上的口供翻看起来。

夏惊秋还有许多话想问,刻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喝茶吗?”

“嗯。”娄简轻轻嗯了一声。

夏惊秋不知是不是错觉,扮作女子,娄简连声音都柔媚了不少。他匆忙转过身去,打算借着烹茶将脑子里不听话的思绪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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