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第60章
第060章第60章
马车还没有在云岫间门前停稳,孙老爷身边的富管事就赶紧示意小厮们在门口点燃鞭炮。
在鞭炮声里，他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恭喜表姑娘、贺喜表姑娘！表姑娘真不愧是姑太太的女儿，头次参加溪源香会,就能一举夺魁。老爷和太太都欣慰得很，直说孙家族学又添了一面金字招牌。”
马车内，十一眉头一皱。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姜月窈朝十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咳两声,道：“多谢。相迎的，可是富管事？”
她说着，朝章嬷嬷使了个眼色。
富管事立刻道：“正是小的。”
章嬷嬷会意，率先走下马车：“富管事,同喜、同喜。”
不管章嬷嬷心里多瞧不上孙家的嘴脸,但她脸上仍挂着笑：“姑娘能有此造化，皆有赖老爷、太太的栽培。尤其得多谢太太给姑娘的亲供文书,要不然，姑娘还去不成溪源香会呢。”
富管事对来龙去脉心知肚明,不过，他脸皮修炼得比城墙厚，只当听不出章嬷嬷口中的暗讽，道：“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亲的甥舅。老爷和太太原本还想亲自来接姑娘，奈何家中事忙,走不开。”
“表姑娘既能参加溪源香会,想来身子骨已经大好。所以，老爷和太太特意让小的来接表姑娘回去。”富管事恭恭敬敬地道。
富管事话音方落,马车里传来几声柔弱的咳嗽。
章嬷嬷脸色微变,连忙走回马车旁，掀开车帘的一角：“姑娘,您没事吧？”
“不碍事，只是嗓子还有些不舒服罢了。”姜月窈的声音气若游丝地道：“富管事说得对，我也该回去给舅舅、舅母磕头。嬷嬷，扶我下马车吧。”
“那可不行。您在溪源香会折腾一番，又累病了，今儿才下山去看病，实在不能露面，更不敢这时候回去。”章嬷嬷赶紧阻止。
“要是传染给老爷、太太、少爷、姑娘们，反倒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意。”她转而对富管事道：“富管事，您说是不是？”
富管事犹疑地问道：“表姑娘病了？要不要家里的大夫再给您诊脉？”
十一默不作声地打开马大夫给他开的药包，故意把它往马车门处放，掌心微催真气，引得浓郁的药味汩汩地往外冒。
章嬷嬷向十一投去赞许的一瞥，唉声叹气地道：“何必劳烦家里大夫再跑一趟。天可怜见的，富管事，您闻闻这药味就知晓。”
富管事不用靠得很近，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的确不似作假。
姜月窈不可能预知他今天上山，自然无法提前准备。她们今日下山，多半就是去看病的。富管事信了大半。
他想到家中心口疼的孙大太太、躺在床上流水一样吃药的孙大少爷和大病一场还没好全的孙大姑娘，担心姜月窈会过了病气给他们。
富管事愈发迟疑：“这……”
马车里的姜月窈敏锐地捕捉到富管事语气中的犹豫。
她早先与章嬷嬷快速商议装病推辞，正是因为她料定，以孙家人的性子，知道她当上香徒弟，孙大太太、孙大少爷和孙大姑娘，定然都不会舒坦。
如今听到富管事的迟疑，更是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想。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是孙老爷的管事来接她。
抓住这个时机，她适时地又咳嗽几声，声音愧疚地道：“原是我身子骨太弱，才迁来云岫间休养。没曾想，才好了一阵，又垮了，到底还是辜负了舅舅、舅母的一片慈心。”
富管事哪敢让她自责，他只求姜月窈别拿乔，忙道：“怎么会，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老爷、太太只有惦念您的，断不会怪罪您。”
“是啊。”章嬷嬷立刻接话道：“姑娘，您承欢膝下不急于这一时。眼下，便是回去也不好见客。人人都知道您在云岫间养病，您不如在云岫间养利索了再回去。否则，若是在家里病了，更叫人忧心。”
富管事心里一咯噔。的确，他们对上门来道喜的人都说，姜月窈在云岫间养病。
要不是因为信王府知道姜月窈在云岫间，他们甚至想瞒天过海，只说姜月窈在家中养病。
姜月窈要是病还没好利索就回去，恐怕外人会说孙家急功近利，只想着要外甥女香徒弟的名号，而不管她的死活。
章嬷嬷觑一眼富管事的脸色，看似在安慰姜月窈，实则说给富管事听：“姑娘放心，云岫间是一块福地。依老奴看，等您用完大夫开的药，再多用些滋补之物，过不了几天，就能利利索索地回孙家了。”
“章嬷嬷说得没错。”富管事思忖再三，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随即恭敬地道：“小的这就给您捎些滋补之物来，再派几个伶俐丫鬟来伺候您，定让姑娘安心养病。”
姜月窈轻咳两声，声音虚弱却不失体面地婉拒道：“多谢富管事费心。只是，我这病来得突然，怕拖累旁人。再者，云岫间太小，再来几个丫鬟，反倒拥挤吵闹。不如等我好些，再请舅母费心派人。”
富管事转念一想，往姜月窈身边安插人手之事也不急于一时，况且此刻强行安排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于是，他恭声应道：“姑娘考虑得周到，都按您说的来。待您康复，小的立刻来接您回府。”
富管事又寒暄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
待富管事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小道上，章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这富管事总算是走了。”
她正欲上前扶姜月窈下马车，却见十一早已跃下，先她一步转身，伸出手来。
十一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要是再不走，窈窈恐怕真要生病了。”
他回想起孙识文的嘴脸，眉头深锁：“窈窈，孙家这么麻烦，只怕迟则生变。不如早点过去，快刀斩乱麻。”
十一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又忘记踩脚凳。”姜月窈嗔他，摇了摇头：“孙家纵使拿我推迟不回去做文章，顶多只敢编排我拿架子。”
她没有搭十一的手，而是微提裙裾，小心翼翼地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他们要说，就由他们说去。你的身体更要紧。”姜月窈望着十一，柔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孙家算计太多，你现在就去孙家，肯定没法安心养伤。”
“我吗？”十一微愣，下意识地道：“不用管我。”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需要多久休养，连他自己也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