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直以来曲嫮更愿意相信的是证据、证物,是那些实实在在摆放在眼前的根本不容任何人反驳的确凿可信的证据。
用事实说话。
而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的揣测从来都是无法令她信服的。
即便如今眼前站着的不是罗煦涵而是其他的什么人,也是同样。
罗煦涵的存在只不过无形中将这种不信服扩大,令她更加火大些罢了。
眼瞧着罗煦涵微微垂下眼帘,面上露出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冷漠表情之后,曲嫮终于不想再隐忍。
她内心的火气嗖嗖又往上蹿了两个高,理智告诉她不可以、没必要,可是感情却迫使她只想要惹恼他、气疯他,甚至长出尖锐的利爪一把撕掉罗煦涵用以伪装自己的虚伪面孔。
是以,曲嫮下巴高傲的向上扬起,大声讥讽道:“罗教授,即便你能掐会算,但是这么肯定犯罪嫌疑人是个口吃也太过了吧?难道你见过犯罪嫌疑人?否则的话,我不知道仅仅凭卷宗上的资料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嫌疑人是个口吃?还是说你觉得受害者身上的那些伤口都是被‘口吃’伤害而成的?”
曲嫮尖锐的话才说出口就换来上座两位局长射来的四道眼风。
曲嫮毫不在意,目光冷冷盯住罗煦涵。
她本以为这个时候罗煦涵会恼羞成怒,即便不恼羞成怒至少也会表示出其内心的忿忿不平。却不想罗煦涵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风度翩翩露出一抹冷笑。
他目光凛然、高傲,就像是不可侵犯的帝王一般,说话的时候还带出某种鄙睨众生的味道:“我所研究的学科是犯罪行为学,所有的结论都建立在归纳推理以及演绎推理的基础上。初次接触的人确实会有神乎其神的感觉,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嚣张、桀骜、极度的自信。
会议室内顿时回荡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甚至连市局局长黑爱国脸上也露出诧异表情。
似乎整间会议室内的人都开始臣服于罗煦涵的说辞之下。
除了……曲嫮。
曲嫮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对罗煦涵的称呼也在下一刻发生改变:“罗先生,虽然你极力试图让大家相信里的说辞,但实际上你……,换一句话说,刚才你的说辞非但不能令我信服,反而尤其的言之无物。还是刚才我提出过的问题,你说嫌疑人口吃,假设你真的没有亲眼见过嫌疑人,仅凭犯罪现场照片你怎么就能肯定嫌疑人一定口吃?”
曲嫮的言辞愈发的尖锐、激烈,罗煦涵不动声色微微眯起眼睛,骤然间觉得眼前的女孩绝不仅仅如她外貌所表现出来的甜美可爱。反而更加的……有趣。
更准确一点的说,她就像是一柄利刃,闪烁着点点寒光,但凡出匣必然令敌人不寒而栗、血溅当场。
这样的一个女人……
并不会让人觉得乏味,反而是愈发的感兴趣,甚至想要去深入的……了解。
罗煦涵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似乎是发现某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般无奈道:“我发现如果想要说服别人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么就必须做出些什么,要么就必须说些什么。”
一席话说出口顿时引起座下善意的哄笑。
史俊甚至双眼一亮,喃喃自语:“我之前就知道,这个罗先生果然是深藏不露类型的,说出话来都这么风趣,哥们,看好你啊!”
他自以为说话的声音挺小的,其实全都被曲嫮听进耳朵里,恨不得当即扭头狠狠瞪他一眼。
你可得了吧你!还深藏不露?
曲嫮苦于分身无术,只能继续保持凹凸自己的人设。
很快就听见罗煦涵再次开口:“基本上我认定犯罪嫌疑人患有语言障碍是根据他几次案件中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判定出来的。毕竟,从最早发现的死者张娟,到最后发现的死者王月娥,当然我不不是说凶手杀人的顺序就是从张娟到王月娥,事实上从四名被害者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共性可以看出,她们都是死于偏僻、隐秘处,即便是张娟也是陈尸在鲜有人去的天台。这说明死者并非是受到凶手哄骗而跟随他到某一地点,更多的这是被他突然袭击。所有这一切都表明,凶手对自己的某种状况感到羞愧,甚至不愿意面对。从心理学角度和行为学角度来说,之所以发起突然袭击,是凶手达到对他人的控制,并且克服他自身障碍的一种方式。”
罗煦涵微向上掀了掀眼帘,座下一张张满是震惊的脸令他明显感到满足,稍作停顿之后又继续说,“不可否认的是,令凶手产生难堪的或许是某种病症或者残疾都有可能。我完全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凶手五官方面存在某种残缺或者是身体方面存在某种残疾,甚至是精神方面有某种异常,从而导致他的行为异于常人。这些仅从他的作案方式都无法排除。但是有一点是需要注意的。”
罗煦涵话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明明简单到无法再简单的动作,愣是被他做出一种凌厉缠着禁欲的味道,“那就是如果我提到的以上几种情况中的任意一种存在的话,都必然会被目击者注意到。但是凶手接连成功作案,却从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说明什么?”
罗煦涵话音刚落就有人急巴巴的大声回答出来,“说明凶手并没有明显的外貌残缺。”
“就是这样。”罗煦涵重重一点头,“换句话说凶手外貌并没有异于常人,这也就可以使他完美的隐藏在人群之中,从容的完成他的杀人过程同时又保证不被人注意到。但是同时他的行为又表现出来他确实存在某种行为障碍,那么这种障碍必然会是那种令本人感到不自然,而其他人在非特殊情况下又无法察觉出来的。比如说,口吃。只要保证不和其他人沟通、交流,就可以保证没人可以发现。”
看似简单的一个推论竟是环环相扣层层递进,逻辑清晰缜密,可谓无一疏漏。
这一次不但是座下众刑警,就连曲嫮都忍不住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刚开始听他说结论的时候只觉得玄幻,但是听他一步步解释完成,此时的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什么这么简答的道理我就没有想到?
或许是因为几乎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物证、人证上面,需要找出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之后再层层推进,却没有考虑过利用凶手作案轨迹去分析他这个人。
或许这就是犯罪行为学与传统刑侦方面的根本区别。
曲嫮内心心潮澎湃,偏偏面上还要保持一派镇定冷静点头,却自己都没察觉全然换上一副探究语气:“那么罗先生,我希望你可能帮忙解释以下几点。你之前说凶手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未婚,还性格内向……?”
曲嫮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张娟天台裸尸案中,嫌疑最大的就是宋谦、宋浩哲父子。但是如果罗煦涵给出的凶手年龄范围是正确的,就等于完美的排除掉宋家父子的作案可能性。
罗煦涵手指修长轻轻在桌面上摩挲而过,莞尔一笑,漆黑的双眸明亮幽深,似乎两个人之前芥蒂全然不存在一般:“首先四名受害人年龄、职业、体型各异,这说明凶手挑选受害人并不根据某一种共同属性,比如说年轻、漂亮。唯一例外的就是性别。每一名受害者都不同程度遭到侵犯,尸体被刻意摆弄过,甚至明显出现过被猥亵过的痕迹,这一点以张娟尸体最为突出。同时受害者并不存在实质性性侵,从这几方面可以推断出凶手和异□□流方面存在障碍,甚至可以大胆推测他是个ed患者,生活环境较为严肃,生理方面长期缺乏,也就是未婚。至于说年龄,我比较倾向于凶手为成熟男性,□□充沛,愿意选择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下手。而且凶手相当机智,智商甚至远远超过寻常人,如果有机会调查他的个人背景就会发现,他小的时候曾经有过尿床、放火以及虐待小动物。当然也不能完全排出年龄小的和年龄大的,但是年龄太小未必能做到手段如此缜密、残忍,而年龄更大一些在对待尸体上会更趋向于保守。所以,我对于自己推测出来的凶手年龄范围是认可的。”
曲嫮点点头,继续提问:“那么我所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
这一回不等她说完罗煦涵就举起三个手指。
曲嫮一怔。
就看见罗煦涵眼中似乎带着一丝的笑意,慢悠悠开口说:“是第三个问题。”
曲嫮脸顿时一烧,连忙改口:“对,是第三个问题。”
“我所要问的第三个问题是,罗先生为什么认为凶手住在旧工业区附近,距离灯泡厂员工宿舍不超过方圆一公里之内?”
罗煦涵听曲嫮说完唇边露出优雅微笑,淡淡回答:“我个人认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甚至……”他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我相信在座诸位其实不少人都已经见过他,甚至还和他进行过长时间的对话,但是谁都没能认出他来,从某种角度上说客观造成放任他继续作案的事实,而且如果不能尽快将他捉拿归案,受害人的人数还将进一步增加。”
罗煦涵话音落下,顿时众座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