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风裹挟着火辣辣滚烫的温度,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气温便急剧飙升，白天最高温度甚至超过三十五摄氏度，地表温度更是骇人的升至摄氏六十度以上。
街头的狗子耐不住热蔫头耷拉脑的爬在树荫下,红通通的舌头无力的从嘴巴里耷拉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热辣辣的热气打着滚儿,一波盖过一波，在广场上、人行道上、马路上翻滚,肆无忌惮的灼烧着每一个行走在户外的大汗淋漓的行人。
一辆黑色的七座suv沿着和平大街飞驰而过，在临近江城市公安局门口缓缓降速、停靠。
大批大批闻讯而来的记者架起“长枪短炮”，就像是寻找血腥味的苍蝇,一窝一窝的凑做一堆,挤挤攘攘的抢占最为有利的地理位置,一个个伸长脑袋朝市局内部张望,不上人的眼中流露出兴奋到极点的目光。
而与市局外记者们热烈高涨气氛截然相反，市局会议室内则显得异常肃静，有限的空间内漂浮着一层薄纱般的烟雾,云遮雾绕之下非但没有带出几分飘飘仙境的朦胧感觉,反而更令室内诸人心情沉闷,就像是在心口上压上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市局局长黑爱国坐在最上座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吭，只是一个劲不停的抽烟。到最后反倒是坐在他下手位置的戚卫东终于忍不住，“啪”的用力一拍桌板，呵斥出声：“说吧，你们当时到底都是怎么想的！”
怒吼出一句之后，戚卫东仿佛是打开连珠炮，一句紧接着一句接连不断：“你们是去抓犯罪嫌疑人,不是去杀人，更不是去吓唬老百姓。当街开枪？啊！你们还真敢做的出来的,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出来的？你们知道不知道随便开枪会造成什么影响？！现在记者都把咱们市局大门口堵死了！堵死了懂不懂啊？！”
在戚卫东大嗓门的吼叫声中曲嫮觉得头隐隐作痛，事实上从事发之时到现在她脑子一直就是晕乎乎的，现场发生的一切化成电影蒙太奇画面，一幅幅一帧帧，混乱而无状，忽而又化作老旧的黑白无声片，快速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以至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开口说话时候，她喉咙里发出的干涩沙哑声音，“我也不知道……当时耳机里忽然传来很奇怪的声音，我收到警员请求支援，跑过去的时候街上早就乱做一团，我们的人被摁在马路上打，目测里面的情况还要严重。”
“第一枪是我开的。”罗煦涵开口说，目光冰冷冷的面上也不见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将戚卫东难为了住。
毕竟……
戚卫东喉头滑动，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找到合适反驳的话：“可即便是罗教授，那也不能随便开枪，毕竟当时那么多的群众。”
罗煦涵的目光又冰冷下几分，反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当时是朝天鸣的枪，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同志被暴徒活活打死？”
“我……”戚卫东被问的瞬间哑言。
黑爱国依旧在吧嗒吧嗒狠狠抽烟，一团团浓雾从他的口鼻冒出。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出声：“罗教授确实是事出有因，曲嫮又是怎么回事儿？犯罪嫌疑人是负隅抵抗了吗？你们是去抓人，你这个直接将犯罪嫌疑人打伤该怎么解释？”
黑爱国说话不急不慢，可每一句话中的含义都不容小觑。
“为了救人。”曲嫮冷静承认说，“事实上我开枪的时候仅仅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借机杀人，当时我并不能确定行凶者就是我们要抓的张博，而受害人就是何队。”
“不是，”戚卫东听曲嫮讲述完皱眉，一脸的迷惑不解，“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行动前都跟你们讲好的嘛，这件事情不能让何能知道，就他那个性子平时的时候老好好，关键时刻比谁都急。那是杀死他亲生闺女的凶手，他见着不玩命才怪！”
这一次不等曲嫮开口，史俊就坐不住了。
“戚局，我们没有！”史俊嚷嚷出声，“我们头儿都安排的好好的，确实没有让何队知道。但是、但是……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何队到底是怎么就出现的，被打的那两个兄弟也说了，他们看见打起来了才现身的，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村民之间的斗殴。直到制止村民打斗的时候才发现，被打的人居然就是何队！”
戚卫东直到他说的不假，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火气，气哼哼反问：“你一句不知道就什么都成啦？”
史俊：“我……”我不是，我没有，我……
曲嫮阴沉着一张脸，冷冰冰开口：“黑局、戚局，甭管何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次行动，都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接受处罚。”
“接受处罚？你以为你一句……”
不等戚卫东把话说完，罗煦涵就从中打断道：“你没有必要把所有责任都大包大揽，更没有必要接受不必要的处罚。”
话说完他冷冷看向戚卫东，再次开口：“身为一线刑警，除去要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舍生取义之外，难道还要背不应该背的锅吗？何队的问题自然应该有的解释。”
“可是开枪这件事……”戚卫东明显还有些不太赞同。
罗煦涵忽然冷笑，“如果当时曲嫮不开枪的话，现在我们就必然会损失一位优秀的刑侦支队队长啦。”
“话不是这么说的。”
“那应该是怎么说？”
眼见着戚卫东和罗煦涵争执不休，黑爱国面色凝重一声呵斥：“好了，都不要再吵了！”
“我们现在最亟待解决的问题是，该如何处理门口的那些个记者。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堵在咱们市局门口吧？”
黑爱国一发威，席下众人噤若寒蝉。
除了罗煦涵。
“那黑局准备怎么办？”席下有人谨慎提问。
黑爱国眉头紧锁，沉默片刻才回答说：“看来不给记者们一个交代恐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毕竟嘛……这些个记者啊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要是再弄出个什么‘警察当众开枪击伤民众’之类的报道出来，可是……”
他后半句话刻意没有说完，却并不影响在座众人理解其中含义。
“黑局说的有道理。”
“问题是，究竟谁去才最合适……”
不同于其他人，罗煦涵的意见与黑爱国正好相反。
“我倒不认为我们有必要满足所有记者的好奇心，毕竟悠悠众口也不是那么好堵的。”
黑爱国一愣，扬了扬眉头：“那罗教授的意见是？”
罗煦涵并没着急给出黑爱国答案，反而询问说：“江城电视台的记者有没有到？”
不得有人回答，曲嫮立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许今天？”
罗煦涵转头看她，含笑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随后他给众人解释说：“我不认为我们现在有必要向所有媒体解释，但是却需要给出一个强有力的官方回应。而这其中我们也不应该被动的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而需要从中选择出最适合我们的媒体。我对这个最适合的理解只有四个字：客观、公证。”罗煦涵侃侃而谈道，“我认为江城电视台的许今天就不错。首先许今天的名气够大，江城人大概很少有不知道他的。另外一点就是许今天曾经做过郑婷雅相关案件报道，这一次的逮捕行动正好可以作为报道的续篇，既可以通报公众警方的执行效率，也可以为之前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两全其美。”
黑爱国怎么也没有想到罗煦涵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妙招，当即喜形于色：“好，这个办法好！”
罗煦涵修长的手指闲闲的在桌面上叩击两下，不动声色道：“至于说和许今天见面的人选问题……”
黑爱国严肃的轻咳一声，“我亲自去。另外卫东啊，你也准备一下，到时候有些问题可以给我做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