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夜,寂静,万籁无声。
整整一宿何能睡的并不安稳,明明朱慧珍就睡在他的身边,近到可以清晰的听到她一呼一吸平稳的气息,近到只要略微伸一伸手臂就可以直接将她楼到自己怀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何能却觉得她距离自己极远极远,远到他使出浑身气力也都无法抵达的境地。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觉得心力交瘁。
忍不住、睡不着,何能满脑子都是当年他和朱慧珍相知相恋的点点滴滴,明明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曾经如胶似漆的形影不离,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美、很甜,每一天都仿佛泡在蜜罐子般,甜的何能只要一想起来嘴角就忍不住向上翘起。
可是再一想到现在……
何能心头顿时溢出一种被泡进苦水里的苦涩感。
他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如老话里说的,少年夫妻老来伴,那人到中年怎么办?只能凑和着啦?
明明不应该啊,想当初他和朱慧珍多好啊,他至今还记得两个人刚结婚那阵,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下班回家看见妻子温柔而又甜美的笑脸。
但是随着何能工作一日日的繁重,每天回家的时间一点点的推迟,以及孩子的出生、生活的负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过朱慧珍那羞涩中夹杂着甜蜜的笑容了。
一年、两年、三年……
本来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知道这一次因为何诗琪的事情夫妻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何能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他真的是忽视妻子太长的时间。
明明朱慧珍已经主动向递出橄榄枝,表示和解的愿望,可是看看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好好的一顿饭偏生被他自己搞砸了。
为什么要在饭桌上谈论犯罪,谈论案件?
难道他不知道朱慧珍最忌讳的就是这些?明明他们的女儿何诗琪才惨死不久?
何能的内心充满着懊悔,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可是即便时间真的可以倒流,他也不敢确信自己就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有些时候何能也会烦躁到不知所措,他只想要尽自己的一切可能去补偿朱慧珍。毕竟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而他们两个人也还要相互扶持着走很长很长。
一夜昏昏沉沉的,何能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候就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手脚麻利的穿衣起床,何能才走出卧室察觉到室内冰冷冷空荡荡气氛。
朱慧珍果然还在生他的气,气到连早饭也没有做。
何能尴尬的默默鼻头,简单将自己收拾一番就准备出门上班。
临出门之前觉得自己一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跟朱慧珍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冷战什么的要不得,至少应该先递个台阶什么的。
于是扯开嗓子朝客厅方向叫嚷了句:“那个什么,我上班去了啊!”
结果没想到……
根本没人搭理。
何能碰了一鼻子灰,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才要开门出去,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朱慧珍声音。
“诶,你等等的。”
何能惊讶扭头,就看见朱慧珍脚步匆匆走近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快步出来,手里面多了个乐扣的杯子,里面满满登登的。
“我早上刚熬的冰糖银耳,你路上喝。”朱慧珍不由分说直接将乐扣杯塞到何能手心里。
何能愣了愣神,这才反应过来,嘿嘿嘿的咧开嘴傻笑:“那个什么,你、你不生我的气啦?”
朱慧珍眼皮微微向下耷拉着默默叹了口气:“算了,老夫老妻的也别说什么气不气的,早上没给你做吃的,等下你记得路上买点什么。”
这就是说……不气啦?
何能顿时觉得心头一喜,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直到走下楼坐进自己的那辆半旧的起亚k5,何能脑子里面翻来覆去还都是临出门时候朱慧珍对他说过的话。
到底夫妻没有隔夜的仇,生气拌嘴归生气拌嘴,心里面还全都是牵挂着对方。
何能越想心里面越满登登的全都是朱慧珍的好,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确实是太忽视了她,想着等过些日子案子不那么忙了,一定要找些时间好好补偿补偿她才对。
手掌熟练的握上离合器手柄,发动车辆、拉手刹、变速,何能目光快速扫过驾驶舱两侧的前视镜,脚下微微用力车子便灵活的滑上主干道,没几秒中的功夫就淹没于茫茫车海之中。
大概是因为临出门时候朱慧珍对他说的那几句话起了作用,何能觉得自己确实不该辜负老婆的一番情谊,车速开的一直不快,在转过一道红绿灯之后变换车道,下主路进辅路,而后稳稳的停在一家装潢简单却干净的小吃店门前。
小吃店是何能和朱慧珍都熟悉的,两个人当年搞对象的时候没少一起光顾过,尤其是这里的玫瑰酥饼更是一直以来朱慧珍的心头好。只可惜他家的玫瑰酥饼只在每天早上卖两屉,卖完即止,没有就是没有哪怕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何能今天特意过来一来是准备听老婆的话给自己卖份早餐,二来也是想买份玫瑰酥饼等下午回家时候带给朱慧珍吃。
好在他来的时间早运气不错,几分钟后便拎着早餐和玫瑰酥饼走出店面。早餐和酥饼都稳妥的放在副驾驶位上,等下会市局就可以……
何能心里面想的挺好,正准备发动车子,一晃神儿的功夫手下动作就是一顿。
从后视镜内何能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就停靠在他车子后方,距离他所开的起亚k5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下意识的,何能又朝后面的黑色帕萨特瞟去一眼,心顿时狠狠揪起。
之前临时下主路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不远处辅路路边停靠着一辆黑色帕萨特,普普通通的一辆。这种车型在江城市极为常见,并不稀罕,按理说何能即便是看到也未必真的就会注意,只不过处于多年刑警工作的职业敏感,何能敏锐的注意到帕萨特的前挡风玻璃上有一摊白,看起来应该是被鸟拉上的鸟粪。
不过是一辆挂了鸟粪的普通轿车,按理说并不能激起何能的任何兴趣。
只不过刚才随意向后瞟去的时候何能惊讶的发现,自己车后面那辆帕萨特的前挡风玻璃的同一个位置也挂着一摊白色的鸟粪。
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两枚一模一样的树叶,世界上也并不存在两辆完全一样的汽车,当了一辈子的刑警,何能心头迅速生出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虽然没有看到车牌,何能也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停在他后面的车就是之前他看到的那一辆。
眉头微微蹙起,缓缓踩下油门。